雙方縱騎對衝,剎那間党項騎兵又覷不清在史進背後騎乘的武松。眼見要與前方奔騰而來的敵軍錯身而過,武松暴身而起,雙刀旋即揮舞,但聽“噗噗噗噗!”一連串利刃切入血肉的悶響連綿不絕,雙刀揚起一陣腥風血雨,有五六個縱馬疾衝,來不及收勢的党項騎士都是迎着武松揮出的刀勢被捲入其中,當即被剁翻墜馬!
武松雙足剛一點地,迎面便有一匹高頭大馬暴衝而至。忽然龍行虎步騰躍,武松在轉身避過堪堪揚蹄踏來的馬蹄同時,他探手握住套在那匹戰馬頭上的轡頭繮繩,旋即一個鷂子翻身,便將騎乘在馬上的党項騎士給撞了下去。
旁邊有兩三支長槍探來,武松立刻揮刀格擋,一個党項頭人頓感如潮水般的反震力須臾間激盪過來,又似有顆巨錘重重的撞在了他的胸膛上!那党項頭人身子一晃,險些從馬鞍上面墮將下去。此時武松雙刀寒光又是一閃,雪花鑌鐵雙刀又一口狠狠的砍進個党項大漢的脖頸,另一口寶刀則生生剁進個党項騎士的後背,將其砍翻下馬!
此時史進也揮刀將四五個党項騎手剁於馬下,隨即立刻催馬前來接應武松。武二郎藝高人膽大,九紋龍又端的是血氣方剛,他們二人也是殺紅了眼,竟然直接闖進驅馳奔騰的党項騎衆之中。四面八方皆有敵軍殺來,武松雖然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功夫偏向於江湖路數,馬戰本事也並非他所擅長的,所以這些年來武松在西軍中也學得些騎馬作戰的本事。雖說憑他的武藝也能抵擋住一時,可是他這個步戰猛人跨馬廝殺,能施展出來的本領到底還是要打幾分折扣。
一個調轉馬頭,從武松身後偷襲過來的党項頭人忽覺眼前寒光一閃,旋即頓感咽喉一涼。那党項頭人嗬嗬作響,他緩緩低下頭來,就看到一截箭尾翎兀自微微顫抖的羽箭桿正插在自己的咽喉上。此時胯下戰馬腳程最快的蕭唐已經與剛收了騎弓,並且綽起銀槍的花榮猝然殺至!
蕭唐現在所統率的馬軍不是自己的心腹親隨,便是各部曲中訓練最爲有素的馬軍精兵,他們不但騎術精湛迅速,而且追上賊酋廝殺時也頗有一股捨我其誰的氣勢。而蕭唐手中鋒利的槍鋒也再次剖開了具血肉之軀,並且將個敵騎挑落下馬之後,他也已經覷見在前面不遠處與夏人廝殺的武松。
“武二哥!”
“先殺敵酋,過後再說!”
“好!”
一片廝殺慘嚎聲中,蕭唐與武松之間甚是默契,只寥寥數語之後,蕭唐一行其中便與武松、史進合兵一處,與黨項騎衆廝殺成一團。
此時四周的宋軍將士就像滔天的巨浪洶涌撲來,往各處逃奔的党項騎兵很快被在巨浪的拍擊下葬身於滾滾洪流之中。馬頭攢動、一片混亂,數萬步卒列陣截擊,馬軍將士奔騰向前,激濺起漫天灰塵,升騰出沖天的殺氣。
只是等到數隊宋軍與黨項騎衆短兵相接之後,其餘官軍弩手也不便再施展勁弩射殺敵軍。大批的夏人騎兵雖然在三路宋軍的合圍打擊下被殲滅大半,倒仍有幾支小股騎隊堪堪殺出重圍,並四處尋路徑逃離遠去了。也不只有蕭唐與武松、翟氏兄弟等人馬,在狐偃山南麓還有諸多宋軍部曲捨生忘死,截殺党項諸部族民,混戰也一直持續將近兩個時辰......
※
血染沃野,一片狼籍。
濃烈的血腥味隨風瀰漫,各處死屍枕籍、血流漂杵,目所能及處在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都是宋軍將士與黨項族民的屍首。趁着軍卒清掃戰場,收斂屍骸的時候,殺得也有些乏力的蕭唐與武松、翟進、翟興等人席地而坐稍作歇息。而官居從二品的朝堂大員蕭唐此時全無一點架子,他盤膝坐定,便對武松說道:“本來以爲過些時日於西北邊庭,我與二哥終能相會,卻不想在河東路卻提前得以重逢。”
武松索性將被敵人鮮血浸染的衣甲褪去,露出凜凜雄壯的半身筋肉,他拿眼神一乜,瞧了眼方纔蕭唐引薦過的翟進、翟興兩個將官,便隱去魯智深、韓世忠乃至蕭唐綠林那邊的事端不問,說道:“既然投身行伍,我也只願在沙場上博個出身,若是能青史上留個好名,也不枉了爲人一世...我也聽說過你這些時日在河東路做過的勾當,雖說你如今是軍中的地位高崇,卻也和我這步軍都頭一般都是大宋軍人。既然軍司有令,調撥鄜延路部曲前來助你剿討夏賊,我自然便來了,只不過......”
武松旋即把眼朝環簇在周圍的自己麾下那一都步卒軍健望將過去,他嘆了口氣,說道:“只不過我統領的這一都軍卒剛做重編,有些兄弟還不識得姓名,便在方纔的一戰中喪了命。當兵的時日一久,也見慣了有些袍澤兄弟早化作一坯黃土,還有些斷了手腳傷殘的,我也知道行伍兒郎視死如等閒,若是折了些戰友便生出哀傷緬懷的心思,只怕也沒法在軍中再打熬下去。只不過每次廝殺罷了又見麾下弟兄傷亡慘重,我便總覺得像慪了口鳥氣,心中甚不痛快!”
說到底武二哥性情剛烈,畢竟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吶......蕭唐心中念罷,便說道:“好男兒爲國赴難隕身,奮果毅之壯烈,如今他們也都是爲了靖平大宋疆土而戰死沙場,軍人馬革屍還,這些好漢子也可說是死得其所了......”
蕭唐沉吟說罷,旋即又對周圍那些武松麾下的步卒說道:“諸位兄弟不避刀劍而赴湯蹈刃,也都不愧爲西軍出身的兒郎!我這兄長雖然性氣高強,卻也是條磊落的好漢子,你們在他麾下當兵,武二哥也決計不會虧待了你們。”
雖然武松麾下這一都步卒多是性情粗獷、桀驁不遜的西北大漢,而且涇原、鄜延、秦鳳等地界是大宋西北地面,眼下這般時節與河北山東道路遙遠,他們大多雖聽過蕭唐的名頭,卻也未必被他的江湖中的聲望所懾,可是這些兵卒好歹也知道節度使、樞密院在軍中又是何等高職要位,似蕭唐這般武職差遣甚至足以與老、小種經略相公相提並論,這些苦哈哈的大頭兵又怎敢託大?
三十餘個西軍步卒忽然都站起身來,其中還有個隊頭對蕭唐俯首弓腰着說道:“武都頭爲人如何,小的們又怎會不知?蕭節帥卻是折殺小人了,恁是朝中貴人,小的們又怎能與恁稱兄道弟?”
武松聞言卻哈哈一笑,並指着那個隊頭笑罵道:“奇了怪哉,他是我結義兄弟,你們也是我軍中的弟兄,他喚你這廝們做弟兄又有甚麼不妥的?再說這廝有甚了不起的,你怕他個鳥!褚家四郎,當初你不是還不服老子管教麼,怎的此時卻嚇慫了膽?都他孃的坐下,又不是行軍打仗時,哪個鳥人又與你們擺官威了?”
只是武松話音方落,正站在他對面的翟進、翟興兄弟二人的臉色卻是一變,他們立刻向武松的身後拱手施禮,神情甚是恭謹。
這時蕭唐、武松又聽身後有人呵呵笑道:“休要多禮,正如武都頭所言,眼下是歇息整頓不必拘束,否則我劉法豈不是成了個擺官威的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