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唐與牛皋合兵一處之後,夏國兵馬潰亂之勢也已愈發明顯起來。看來統領支軍隊的主將不似是個擅於隨機應變,能夠對瞬息萬變的戰局迅速做出反應的良將之才,倒也是因爲蕭唐率領勁騎突襲的忒過突然,而且大批的夏軍弓弩手暴露在長驅直入的宋軍鐵騎面前,遠程打擊的優勢發揮不了作用,反倒更似是一羣待宰的羔羊。
這倒也可說是蕭唐抵達鎮邊寨的時日恰到好處,一時間大批的夏軍步卒來不及在所部將官的命令下做出有效的反擊,在牛皋也率部向敵軍發動突襲,李永奇、王文斌等將官也率領所部步卒步步爲營,向夏軍就愈發潰亂得的軍陣挺進之際,夏軍兵馬便已經摺損了一小半。
統領夏軍的主將倒也懂得些保存實力,不可意氣用事的道理,他眼見苗頭不對,已經被突然殺出的宋軍先聲奪人,是以便命令各部人馬收攏陣型徐徐後撤,一面又放弓箭勁弩押住陣腳抵擋,以免潰散之勢波及到所有兵馬。
押上的宋軍步軍部隊也都要痛打落水狗,在軍陣挺進至雙方弓箭射程範圍之內後,李永奇揮槍朝着夏軍的方向一指,立刻暴喝下令,立即便有無數的士兵摘弓搭箭,齊刷刷的射箭過去,此時一些三面遭受宋軍攻擊的部曲之中夏國步卒中箭倒地,雖然他們也架起弓弩射箭還擊,可是在失去了先機的情況下,傷亡卻要比宋軍高出許多。
此時在前陣有個武藝頗爲奢遮的夏軍騎將兀自負隅頑抗,掩護着己方兵馬徐徐後撤,卻正撞上了催馬衝來的蕭唐,他先是聽見炸雷般一聲大喝,旋即鋒刃冰寒的鏨金大槍已經奔着他的胸膛直搠過來,那騎將本來要掄槍格擋開蕭唐的攻勢,忽然他臉色一變,霍然側首,就聽耳畔“嗖!”的一聲,一支狼牙箭便已擦着他的臉頰掠過,並深深刺進他身後一名夏國騎兵的後心,只透出顫抖的箭翎。
那夏軍騎將反應也是極快,他先是避讓過花榮追魂奪命也似的利箭,又堪堪避過了蕭唐的刺擊。可是蕭唐得勢不饒人,他縱騎如飛,徑直衝到了那個夏軍騎將的面前猛一勒繮繩,胯下火赤塊千里嘶風馬立即人立而起,待駿馬兩隻前蹄又猛然向前踏落之際,蕭唐手中的大槍趁勢惡狠狠地劈落下來,這一記猛擊竟然迫使得那員夏軍騎將連人帶馬倒退數步,劇烈的金鐵交鳴聲也幾乎震破了他的耳膜。
那員騎將悶哼一聲,他臉上頓時浮現起一片酡紅,雖然他咬着牙用虎口流血、顫抖不止的雙手死死攥緊手中鐵槍,仍然要上前與蕭唐做生死相博,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左邊牛皋、右邊關勝也分別解決掉了與他們廝拼的騎將,並一併殺將過來,青龍偃月刀已然狠狠剁進這員夏軍將領的脖頸,而四楞鑌鐵鐗也重重砸在他的腰肋上,登時將他半邊肋骨砸得碎裂!
那員夏軍將領雙目之中一片血紅,他死死瞪視着蕭唐,雖然嘴中大口大口的嘔出鮮血,可是他仍斷斷續續的用西夏語咬牙切齒着咒罵着眼前的敵人,直到他在墜馬之際,蕭唐才聽明白那員夏軍騎將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又用生硬的宋國官話說了甚麼:“宋狗...犯我家園...白石大神佑我大夏......老子...誓死不退......”
蕭唐側目乜了一眼那具墜倒在地,兀自死不瞑目的夏國勇士一眼,旋即便又將大槍一指,朝着後撤的夏國軍隊掩殺了過去。戰爭就是這般的殘酷,那些夏國族民當然也都有理由爲了自己的國家、自己的立場而浴血奮戰,可是現在並不是緬懷與同情敵人的時候,就算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可是隻要手執兵器在戰場上狹路相逢,很多時候也只能通過死亡才能才能平息所有仇恨。
當蕭唐、關勝、牛皋這三員猛將相互策應、縱騎衝殺,又有花榮這等神箭將軍從旁策應,其聲威勁勢自然也是神擋殺神、魔擋殺魔,只不過眼見徐徐後撤的夏國軍陣愈發緊湊,硬弓勁弩也開始向己方傾射過來一蓬蓬箭簇弩矢,蕭唐只又衝殺了一陣,也並沒有繼續逞武勇之威,繼續率領少部分騎兵孤軍深入追擊敵軍。
畢竟鎮邊寨中的靖難軍將士還擔負着鎮守軍寨之責,此番奇襲戰也已經算是取得了一場勝利,是以蕭唐旋就又傳令下去,命令各部人馬收兵回城,並且派出軍吏召喚在左近處隱蔽的蕭嘉穗、許貫忠、吳玠率領押運輜重糧草的部曲驅使車仗趕赴進鎮邊寨中。
當蕭唐策馬綽槍奔至鎮邊寨大門前時,城寨內外靖難軍部曲登時發出了雷鳴般的歡呼聲,“蕭節帥!”、“蕭任俠!”、“節帥威武”的吶喊聲此起彼伏,而王文斌、李永奇等將官也早已奔到蕭唐面前,立刻滾鞍下馬,向蕭唐恭敬施禮。
蕭唐抵擋鎮邊寨引起靖難軍將士轟動歡呼的情形都叫劉仲武看在了眼裡,他暗舒了一口氣,心付道:這支靖難軍本來就是由這蕭唐於河東殫精竭慮拉練起來的,聽王都團練言及軍中兒郎家眷也經他安排幾無後顧之憂,是以在這裡蕭唐是人心所向倒也並不稀奇...呵呵,常言道縣官不如現管,我雖得官家任命接管了這靖難軍的軍權,可誰曾想到待監軍正使蔡相公身死之後,這蕭唐便急不可耐的率部奔至鎮邊寨,不正是爲了重掌靖難軍兵權而來?
他在朝中做得籤書樞密院事,如今又接管了監軍正使的職事,按例我自然也須受他節制。可是雖然錡兒言及這蕭唐應是個正人,不屑使那些公器私用、構陷迫害的手段,可是聽聞高太尉在汴京害了不少與那蕭唐親近的軍中將官,而我與高太尉相互照拂在先,接管了他這靖難軍的軍權在後......如今蕭唐手握權柄,他當真就不會打算尋我的晦氣?
也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劉仲武正心中思付的時候,忽然聽王進在旁輕咳了一聲,並對他說道:“劉節帥,我等也須去迎蕭節帥入城了。”
劉仲武這纔回過神來,他忙與王進、黨世英、黨世雄以及在城門口處等候的劉錡等人一併出了寨門。當劉仲武覷見蕭唐之後,他疾步上前,臉上瞻前顧後的遲疑之色早已消逝不見,而是堂正敞亮的向蕭唐施禮一個軍禮,並朗聲笑道:“久聞蕭節帥的大名,前番只恨緣淺,未曾拜會蕭節帥尊顏,可也亦曾聽犬子言及恁是個胸襟廣闊、器量豁達的豪傑,今日又親眼見得蕭節帥英武戰姿,這實教末將欽佩不已!”
蕭唐聽劉仲武上來便交口稱讚,也能從他話語中聽出些弦外之音,是以蕭唐也微微一笑,向劉仲武恭敬回禮道:“劉節帥乃是西軍宿將,晚輩已多曾聽聞恁在邊庭屢立戰功,實乃我輩軍中武人之楷模。晚輩於河東編練起的這支靖難軍蒙劉節帥託管,晚輩不止是十分放心,蒙恁照拂我昔日這些屬下兒郎,晚輩也是感激不盡。”
聽蕭唐如此說罷,這倒教劉仲武有些意外,他眼中略帶深意的向蕭唐望去,又說道:“蕭唐果然是曠達豪邁之輩,英名確不虛傳。”
劉仲武一口一個曠達豪邁、器量豁達着,自然除了是在與蕭唐客套之外,也是有意避過他與高俅的關係不講,還盼着蕭唐能夠顧念眼下既然都是澤袍戰友,不至於因爲他與高俅之間的關係而對自己抱有甚麼敵意。本來看蕭唐的態度也甚是誠懇,似乎對於他接管靖難軍兵權之事也並沒有放在心上,劉仲武剛稍微放下些心來,卻又聽蕭唐悠然笑道:“這是當然,畢竟晚輩又不是那高俅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