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馬步軍隊伍中嗚嗚又響起幾聲號角,策馬持弓的騎士從兩翼涌出,張開手中騎弓,而跟隨花榮的那一營三百餘騎同樣也不含糊,但聽弓弦繃動的響聲接連響起,呼嘯的箭簇從雙方弓騎手中驟然射出。
無論是宋軍還是夏軍的輕騎兵,他們都在眼見要撞上的一剎那撥馬掉頭,同時還要回轉過身子拉弓再射!輕騎本來就需要仰仗靈活的機動性,而雙方又都是以騎射見長的弓騎兵,是以比起與敵手短兵相接,他們開始採取的戰術都是策馬拉開距離,再引弓射殺敵軍。此時數百騎在山巒邊縱馬奔馳,淒厲的箭嘯聲也是連綿不絕。一片人喊馬嘶的聲音,雙方騎士時不時便有人中箭墜馬。而被夏軍攆殺的那一夥宋軍見有部曲來援,也都振作精神,綽緊手中兵器去與夏軍步卒做生死相搏。
而夏軍弓騎手也知現在己方兵力佔些優勢,輕騎如果被攔截纏住馳騁不開,也只有被圍殺的份。是以幾個夏軍騎將喝令麾下騎士將宋軍弓騎直往己方步卒的方向趕去,一些夏軍騎士又擎出馬刀,催騎衝向宋軍輕騎亂斫亂砍。
這三百多名宋軍的弓騎兵都是與夏軍廝殺慣了的西軍勇健,可是夏軍的那些騎射卻也都是自小在馬背上長大,自打能拽動弓弦的年紀開始便以騎射的本事討活的遊牧族民,所以雙方或是縱馬張弓、或是短兵相接一時殺得難解難分,只是宋軍這面還有花榮以及燕雲騎射英勇作戰,被鋒利的狼牙箭射穿身軀,從將馬背上墜落斃命的騎兵反倒是夏軍更爲多些。
但見花榮奮力綽弓放弦,接連了又射出二十幾支狼牙箭簇,冰冷的地面上已經躺着許多夏軍騎士的屍體,還有些騎兵尚未喪命,正捂着中箭的傷口打滾哀嚎,夏軍那邊的一員騎將見狀也登時嘶聲罵道:“這個宋狗,弓馬直這般利害!”
那夏軍騎將忿聲罵道,旋即招呼着五六十騎四面向花榮催馬衝殺過去,力圖將這個對己方兵馬威脅最大的神箭宋將立刻擊殺。花榮伸手一探卻摸了個空,一會兒的功夫掛在馬鞍上的兩袋箭囊都已被射空,眼見敵騎從四面合圍,攔住他胯下駿馬奔馳的去路,花榮劍眉倒豎,一聲清喝。從馬鞍得勝鉤上取下銀絲鐵桿槍,旋即將那槍舞得寒芒點點,直如梨花飄雪!
槍法也同樣精湛的花榮手中銀絲鐵桿槍上下翻飛,沾着槍鋒的夏軍騎士身上立刻飆射出道道血花!可是旋即周圍又有更多的夏軍騎士圍將過來,齊刷刷的舉起馬刀,剎那間雪亮的刀光耀日生寒,可是還沒等那些夏軍騎兵手中的兵刃落到花榮身上,幾個燕雲騎射攥緊長槍、直踏馬鐙,以所向披靡的氣勢疾衝而至,鐵蹄踐踏處,長槍馬刀左劈右砍崩濺起鮮豔的血光,一時血雨紛飛!
“咻!”忽然有凌厲的破空聲突然襲至,正率騎衆截殺花榮的夏軍騎將驚覺有異、霍然回頭,卻只見眼前寒光一閃,旋即感到咽喉驀的一涼,那騎將緩緩低頭,瞧見自己的咽喉上已經插了一枝狼牙箭,鮮血也從口鼻中涌出,那騎將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十分不甘心的想擡起頭來看看射殺自己的到底是誰,可是卻一頭栽下馬去,再沒半點動靜。
南面的丘陵後忽然般閃出一騎來,夕陽斜射向的餘暉照耀得那員騎將胯下本來通體赤紅的駿馬更如火炭一般,一杆在陽光照射下發出金光的鏨金大槍往天上一舉,忽然又有一大羣黑壓壓的騎兵從丘陵後方涌出,齊聚在丘陵附近的大批兵馬,都目光冷冽的注視前面山坡下激烈的戰局。
“宋軍!是宋軍的大隊兵馬來援!!”淒厲的示警聲響起,夏軍輕騎也都瞧見無數敵軍涌出,與此同時在丘陵的那邊也響起了綿延不絕的號角聲,夏軍步卒將士也都驚懼擡頭,就見南側低緩的丘陵附近早就擠滿了黑壓壓的宋軍兵馬。
蕭唐旋即將手中的鏨金大槍向下一劈,登時宋軍兵馬中殺聲四起,直要天崩地裂,先是有三千勁騎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洶涌而下,立刻向花榮所部的輕騎部曲馳援過去!
箭鏑流星,夏騎弓馬接連墜將落馬,奔騎滾滾,夏軍步卒也被收割的稻草一般齊刷刷倒在地上,刀槍斬搠,鮮血隨着鋒利的寒芒四濺。頭顱拋飛、斷肢墜地,吶喊聲、馬嘶聲交織成一團接連響起,開始一邊倒的殺戮使得山巒下方泥溼的土地都染成了紅色。
蕭唐神情肅殺的仍駕馬矗立在丘陵上,觀望着前面己方兵馬追逐夏軍,反要將這夥攆殺宋軍的敵人屠戮殆盡。就在這時,先行衝殺過去的宋軍勁騎又像兩把尖刀一般從兩翼急抄過去,馬蹄踐踏、箭矢激射,將敗陣潰逃的夏軍殘部也生生攔截住了,立刻短兵交接,又捲起一片鮮血殘肢。
若舞梨花的槍影驀的彙集成一點,化作一道寒芒,直直搠進最後做負隅頑抗的夏軍騎將心窩,花榮正待拔出銀絲鐵桿槍來,可是對面那夏軍騎將卻突然伸出雙手,死死的握住了刺入自己心窩的銀槍槍桿。那名夏軍騎將嘴中大口嘔出鮮血,可是仍睜圓一對血紅的雙眼死死登時着花榮,並無比怨毒的說道:“宋狗...休要得意...你這廝們也活不了許久了......”
花榮見那夏軍騎將在臨死前反而露出一絲猙獰的笑意,他劍眉一蹙,隱約感到有些蹊蹺,可是那夏軍騎將卻已然直挺挺墜落馬下。
或許這廝鳥只是臨死前詈罵惡咒.......花榮心中思付道,如今也無法從死人嘴中問出甚麼話來,也只得雙腿一夾,催馬前去向蕭唐交令。
在此追殺宋軍的夏軍部曲盡被殲滅、幾無活口,蕭唐麾下軍健也立刻接引來那撥撿回性命的宋軍同僚,並帶至蕭唐面前,其中一個軍官望見蕭唐,立刻上前迎拜,並連聲說道:“若非相公與諸位袍澤及時率軍救援,只怕我等性命皆休!”
蕭唐也向那軍官問道:“你們是隸屬哪路軍司的官軍?西寧州、蘭州等邊陲軍州如今也有西路宋軍駐守,你們卻爲何輕易被那撥夏軍攆殺?”
那軍官趕忙回道:“好教這位相公知曉,卑職乃是熙河路帥司下轄戎衛西關堡的步軍指揮使。因劉法將軍統軍斜渡湟水,奉童宣帥鈞旨,卑職隨西關堡上官率部調往震武城,哪知半路卻有夏軍殺出,敵軍兵馬勢大,西關堡李都監戰死,連同京玉堡、東關堡、質孤堡幾處調撥的兵馬幾盡全都爲夏軍所滅,卑職率部殿後這才僥倖逃脫。一路南逃,正要去西寧州向童宣帥報說夏軍大軍集結,卻又被那撥敵軍纏住,卑職死命殺出,這才得以於此得將軍搭救!”
蕭唐聞言心中登時咯噔一下,他心中驚道:不好!遮莫現在劉法將軍已經受童貫威壓而不得已統軍出兵,並且要往夏軍的埋伏圈裡面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