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以毛氈,裡面的皮子能夠緊緊夾住箭簇,使得利箭不止輕易被顛出囊帶的斜跨擠壓式箭囊被高高拋起,前來馳援花榮的一名騎射健兒仗着自己高超的騎術催馬如飛,他策馬一面躲避着周圍蜂涌殺來的夏軍騎衆,一面掄起臂膀朝着花榮的方向用力投擲出箭囊,他卻聽身後“咻!”的一聲銳利的破空箭嘯驟然響起,一點寒芒閃電也似的襲來,一下就扎進了那員健兒寬厚的背部。
“噗!!”劇烈的疼楚從背部漫延開來,那員燕雲十八騎中的健兒健碩的身子在馬背上晃了晃,眼見便要一頭栽落下去!
“蕭小乙!!”
花榮剛剛一把接過那員燕雲騎射擲過來的箭囊,旋即斜跨在了腰間時,他一回頭便發現那名騎射健兒用雙手抱着馬頸伏在背上,他的背上兀自插顫抖不已的羽箭。燕雲十八騎之中的兒郎都是蕭唐當年於大名府宗城縣、蕭家集百裡挑一的擇選出來的心腹莊戶,與花榮也相處多年感情十分深厚,是以眼見那名喚作蕭小乙的健兒遭敵人冷箭,花榮也焦急的喊出聲來,臉上激憤之色更是溢於言表。
燕小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即強挺着直起身來,他振臂長嚎,剛又擎起了手中的騎弓,可是連續幾支利箭激射而至,登時將他射翻墜於馬下!
花榮咬牙切齒,他目光一凝,並猛然轉過頭去,就見近百步開外的位置,有一對夏騎正挽弓搭箭,再次向前來馳援的宋軍勁騎瞄準了過去。
接連幾聲尖銳至極的箭嘯驟然掠空而過,那些本欲偷襲宋軍的夏軍騎士接連斃命於花榮施發出的利箭之下,又過了片刻,那撥騎衆之中軍健胯下的戰馬也接連悲鳴,隨即痛嘶僕到,將馬上的騎士給掀翻在地!
“吾輩從軍衛國,置生死於度外,今日爲報我大宋百姓與羌酋鏖戰,唯死戰而已!!!”
仍策馬在馬蹄聲震天的戰場中疾馳的花榮朗聲高喝,他清亮有力的吼聲霎時間劃破了喧囂紛亂的戰場,那些不惜赴死前來馳援的燕雲騎射與宋軍勁騎聞聲精神大振,也立刻此起彼落的呼應着花榮的號令。雖然是以寡敵衆,可是這些軍中健兒卻又爆發除了強橫的戰意,他們都紅着雙眼,拼命的策馬撲上,不惜粉身碎骨也要多將這近萬的羌騎再多拖延些時候!
既然橫豎都是個死,何不索性與這些党項羌人殺個你死我活!?
雙方騎弓利箭弩箭,在馬蹄聲一直滾滾不停的戰場上之中密集交織,未過多時,便已有近百騎宋軍騎兵從馬背上栽落下來,跌落在地,便是一時未死的,很快也被後面奔來的敵軍騎兵踐踏在了鐵蹄之下,雖然花榮仗着白雷飛騅的腳力與自己的騎射技藝在亂戰中與勢衆的夏軍周旋,可是其麾下的軍健人數畢竟還是太少了,以現在的兵力與弓馬奔襲作戰的能力而言,花榮只能力保自己不失,可是他統領的宋軍騎兵還是被近十倍於己的敵軍死死壓制得住。
有一些宋軍騎兵奔馳的去向被從斜側殺出的敵軍攔截,未過片刻後只見寒光閃耀,數十柄閃耀寒芒的彎刀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斬劈而下,那些宋軍騎兵霎時便被夏國騎士組成的滾滾洪流所淹沒,就好似是顆石頭被投進了波濤洶涌的大河,只濺起了一朵微小的浪花,便已經消逝得無影無蹤。
又過了不知道有多久,鮮紅的血液貫注侵染着花榮右臂的衣甲,他的手指也早已經破裂,也是因爲劇烈並不得停歇的牽拉並拉拽外力,而使得皮膚筋肉撕裂所至。
而花榮麾下那些悍不畏死的宋軍騎手雖然一面策馬擎弓與敵軍對射,一面冒死向花榮拋來補充的箭簇,可是戰死的將士越來越多,現在仍能與花榮一併力戰夏軍的只剩下七八十騎人馬。花榮卻也只能不停的驅騎放箭,他眼中的景象也漸漸朦朧起來,片刻不停的馬蹄聲與喊殺聲震得他耳中似磬兒、鈸兒、鐃兒齊響,原本生受着撕裂痛楚的胳膊此時也似不是自己的而無任何感覺,久戰乏力的花榮此時意識也漸漸模糊了起來。
現在到底已經過去幾個時辰了?好歹不曾教這些狄酋追趕上那些我大宋的子民.....
早就已經汗如雨刷、口吐白沫的白雷飛騅忽然一個趔趄,花榮心中一驚,倒也回過神來而立即抓緊了繮繩,可是當他下意識的向身後摸去時卻又摸了個空。
就連那幾支襲至自己身上,但只是淺淺紮在甲葉縫中的羽箭花榮也都盡數射出,現在他渾身上下再無一支箭簇可用。敵軍騎衆之中又是一排羽箭過後,許多從斜側殺出向花榮奔來的同僚戰友胯下戰馬再次出發出痛聲嘶鳴,那些宋騎戰馬幾乎在同一時刻前蹄軟倒,馬上的兵卒也紛紛滾落在地,而花榮現在與其餘僅剩下的四五十騎宋軍將士也早就被一大羣夏軍騎兵隔開,也沒有人會繼續爲他支援箭簇補充。
曠時經久,不知激鬥了幾個時辰的奔襲騎戰中,早就已經耗盡了花榮身上最後的一絲氣力,不堪重負的身體搖搖欲墜。在這一刻,花榮幾乎想立刻股滾鞍下馬躺在地上大睡一場。
分做三撥的夏軍騎衆又探出十幾隊的騎士,似伸展開來的觸角一般將花榮與所剩無幾的宋軍將士截斷開來,大羣的夏騎此時也從四面八方將花榮團團圍住,不容他策騎再趁着四面合圍之前策馬撞出圍堵。本來力圖要將逃難的宋民盡數趕盡殺絕的夏軍主將策馬奔出,他定定的凝視着眼前那個騎射絕倫,可是現在也已精疲力竭的宋軍小將。
而那員夏軍主將臉上的神色,卻愈發的凝重起來。
先是一人單槍匹馬便來抵擋己方近萬的騎陣,並且還教他射出了上千支箭簇射殺了無數麾下兒郎,甚至一直能夠堅持到了現在。雖然是敵軍中的將官,也不由得教這個夏軍將領心生敬畏,這員小將看來年紀輕輕,倘若教他放虎歸山,恐怕他日後在宋軍中的名望甚至還要強過當年那以箭術震懾上萬騎軍的王舜臣......
可也正是因爲這般,才更要除了這個禍患,就如同察哥寧令必要取那劉法、蕭唐的人頭一般,不但能夠剷除了我軍日後的勁敵,在今時今日也能摧垮宋人的軍心,重挫那廝們的士氣!否則我夏國國力本來就遠不及宋國,敵軍中又涌現出這麼些奢遮的人物,又教我夏國子民如何安枕!?
心中念罷,這名夏軍將領突然聲嘶力竭的吼道:“殺了這個宋軍小將!並且將他與剩下那些宋人騎士的首級獻於察哥令寧,拿着這些人頭與那些俘虜的將官擒到宋軍陣前一一砍了,也教那些宋狗們知道我大夏國雄兵的厲害!”
那員夏軍將領的咆哮聲,登時又教力竭氣衰的花榮又猛的正大了眼睛,對方要取自己人頭的喝令聲清晰在他腦中迴盪着。
難道自己的生命真的要到此爲止了麼?自從追隨蕭唐哥哥以來,我心中夙願、滿腔抱負,助他在官面上行事一掃我大宋軍政弊端,壯我軍威打造出幾支能用於國的善戰之師,夏國軍旅雖然剽悍善戰,可是哥哥心中卻料定另有勁敵比夏軍更爲強悍兇惡,大丈夫生於世上,自當以生平本事以正大義,如今壯志未酬,我還要與那些死敵再爭鬥下去!
我還要繼續追隨蕭唐哥哥征戰摧鋒,於此時此地,我卻還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