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靜原是對吳琴兒頗有敵意,但吳琴兒不僅人標緻,嘴巴也甜,姐姐長、妹妹短地把潘袁二女哄得開心不已,加上繼承了吳錚的豪爽,沒兩天,三女已是親密無間。
只是,每次毫無淑女風範的吳琴兒在見到周呂旺時,就會奇蹟般轉職爲嬌羞的小女人了。
一行人穿州過府,一路行了十數日,時遇暮冬天氣,彤雲密佈,朔風緊起,又見紛紛揚揚下着滿天大雪,衆人多早備有周呂旺買來的棉衣和皮裘,雖是寒冷,卻是絲毫不懼,而周呂旺更因體質特殊,不畏寒冷,人家裹着厚厚的棉衣時,他卻仍是一身反季節的春秋季絲綢長衫,無形之中,更增了大家對他的敬畏。
這一日,雪小了些,衆人急行了一程,遠遠望見枕溪靠湖一個酒店,被雪漫漫地壓着,彰顯出好一番雪景。衆人行了大半日了,未見一處歇腳處,好容易見了這小酒店,又都知曉周呂旺出手大方,這一頓也必是好一頓熱酒,肥鵝嫩雞熟牛肉不在話下的。均是精神大振,歡呼連連。
酒店內酒保見了這許多人來,竟也毫不慌張,倚着蘆葦門簾遠遠地便叫道:“各位客官,店內只能容下四十人,另已打掃了兩間柴扉,桌椅早也備好,請各位隨我來!”
周呂旺見這酒保處事井井有條,暗想,估計是前面四夥人也均來過此店了,在周呂旺的授意下,兩營士兵和秦明的手下去了柴扉,而惠縣百姓則跟隨着周呂旺和秦明等進了店堂。
店內夥計三人,早已將桌凳拼起排了一長排,待衆人坐定,手腳麻利的店夥先搬出幾壇酒來,其中自內間走出一個黃髯魁梧大漢,頭戴深檐暖帽,身穿貂鼠皮襖,腳着一雙獐皮穿靴,笑容滿面地迎了出來,道:“在下是這酒店的掌櫃,歡迎各位,敢問,哪一位是惠縣周大人?”
周呂旺一怔,道:“掌櫃的,你如何曉得周某?”
那掌櫃早瞧見秦明,見秦明相貌堂堂,原以爲他是這夥人的首領,誰知開口的卻是個富貴公子哥,略微一怔,倒地拜道:“周大人,此間酒店便是梁山泊所開,小人是原王頭領手下耳目,姓朱,名貴。原是沂州沂水縣人氏。江湖上稱小人做旱地忽律,在此間開酒店爲名,專一探聽往來客商經過。但有財帛者,便去山寨裡報知。但是孤單客人到此,無財帛的放他過去,有財帛的來到這裡,輕則蒙汗藥麻翻,重則結果其性命。”
那朱貴正說得歡,周呂旺卻道:“原來是朱貴壯士,敢問朱壯士何以說是原王頭領,難道現在不是王頭領在梁山泊做大頭領麼?”
朱貴道:“原來周大人還未接到消息啊,王頭領已經把大頭領的位子讓出來了,就等周大人來了。”
周呂旺大奇,道:“怎會如此?周某只是借王頭領地頭暫住,他卻怎麼把大頭領的位子讓給我了,不行不行,這豈不是鵲巢鳩佔麼!朱壯士,此間離梁山泊還有多少路途?”
朱貴一愣,道:“此間要去梁山泊雖只數裡,卻是水路,全無旱路。若要去時,須用船去,方纔渡得到那裡。這般大雪,天色又晚了,周大人一定要上山麼!”
周呂旺點頭道:“周某千里來投,又怎能喧賓奪主,自然是要立刻上山去向王頭領解釋的。這裡大家先吃喝着,吃飽喝足便有勞朱壯士安排了船隻上山便是。”
掌櫃應諾了一聲,轉頭去了。過不多久,幾個店夥已將滿桌的酒菜俱是準備齊當。過不多久,朱貴便回來,說是船已備好,請周呂旺上山。秦明等皆要跟隨着一起,周呂旺想了想,這還有一大堆老老小小,萬一有突發事件,也必須有人坐鎮,便道:“不必了,秦明兄弟,這裡必須有個領頭的,不如就讓吳錚隨我同去就行了。”
正塞着滿嘴熟牛肉的吳錚聞言,立刻站了起來,含混不清地道:“好,我去!琴兒,你也跟着來!”
周呂旺一怔,正待拒絕,卻見吳琴兒兩眼俱是企盼之色,心中一軟,道:“如此也好,嫂嫂和靜兒妹妹也跟了一起來吧。”
潘金蓮聞言,望了一眼略有喜色的袁靜,又瞧了吳琴兒一眼,搖了搖頭,心道,這個呂旺啊,還真是魅力不小,兩個小姑娘都是喜歡了他了。怎地二郎他就沒這福分!
周呂旺交待了幾句,隨着領路的朱貴朝着梁山行去,一路之上,朱貴向大家簡單介紹着水泊梁山,梁山位於梁山縣城東南隅,由虎頭峰、郝山峰、雪山峰、青龍山四山峰七支脈組成,因其港汊縱橫,地勢複雜,古時又被稱爲澤國。
一行六人來到岸邊,只見岸邊蘆葦茂密,水天一色,更因多日連綿白雪,蘆葦叢中更添了幾分雅緻。正是“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
走至灘上,卻見朱貴取出一張鵲畫弓,搭上一枝響箭,覷着對港敗蘆折葦裡面射去,沒多時,只見對過蘆葦泊裡,三五個小嘍羅搖着一支快船過來,將六人接了上船。這漫天的大湖之上,水波淡淡,雲山霧罩,吳琴兒忽然朗聲頌道:“有山在其東,有水出透迤,有臺以臨望,有沼以遊嬉;仰俯迷上下,朱欄映清池,草木非一重,青紅隨四時。”
衆人俱是大驚,周呂旺見他竟然能出口成詩,又回想那日在滄州她大發雌威以一當十打得那些惡少家丁滿地亂爬,不禁有些暈了。衆人之中,誰能比得上!如看外星人一般,驚呼道:“琴兒姑娘你真好文采,這是你作的詩麼!”
吳琴兒忽然大羞,垂頭道:“琴兒哪裡做得出來!這是醉翁先生的詩,自幼由母親教了,適才見着江上美景,一時便記了起來。”
周呂旺讚歎不已,問道:“那也不容易了,自古便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之中能如琴兒姑娘這般文武雙全的怕是放眼天下也難再找出一個來,這個醉翁先生又是誰呢?”
吳琴兒低聲道:“醉翁先生就是六一居士歐陽修歐陽大人了。”
周呂旺恍然大悟,原來是寫《醉翁亭記》的唐宋八大家的歐陽修啊,當下又問道:“呂旺聞醉翁先生大名久矣,不知他是否還在朝中做翰林學士呢?”
吳琴兒抿嘴笑道:“醉翁先生故去多年了。”
周呂旺大感尷尬,乾咳了幾聲,吳琴兒道:“醉翁先生是我娘最佩服的人,小時候,我娘就常常給琴兒講醉翁先生的故事,我記得醉翁先生在翰林院任職時,有一回,與同院三個下屬出遊,見路旁有匹飛馳的馬踩死了一隻狗。先生提議下屬分別記敘一下此事。一人先說道:,‘有黃犬臥於道,馬驚,奔逸而來,蹄而死之’,另一人接着說,‘有黃犬臥於通衢,逸馬蹄而殺之。’,最後第三人說,‘有犬臥於通衢,臥犬遭之而斃。’先生聽後笑着說,‘像你們這樣修史,一萬卷也寫不完。逸馬殺犬於道,六字足矣!’”
周呂旺大聲讚道:“果然這一改,文字就精練簡潔了許多了。”
瞧着兩人說得熱鬧,衆人均圍坐在旁,聽着他們子曰詩云,吳琴兒所記也是甚多,一路來,講述奇聞異事,不知不覺便已見到矗立於雲霧之中的郝山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