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回 九紋龍翦徑赤松林 魯智深火燒瓦官寺

話說魯智深走過數個山坡,見一座大松林,一條山路;隨着那山路行去,走不得半里,擡頭看時,卻見一所敗落寺院,被風吹得鈴鐸響;看那山門時,上有一面舊硃紅牌額,內有四個金字,都昏了,寫着“瓦官之寺。”

又行不得四五十步,過座石橋,入得寺來,便投知客寮去。

只見知客寮門前,大門也沒了,四圍壁落全無。

智深尋思道:“這個大寺如何敗落得恁地?”

直入方丈前看時,只見滿地都是燕子糞,門上一把鎖鎖着,鎖上盡是蜘蛛網。智深把禪杖就地下搠着,叫道:“過往僧人來投齋。”

叫了半日,沒一個答應。

必到香積廚下看時鍋也沒了,竈頭都塌了。

智深把包裹解下,放在監齋使者面前,提了禪杖,到處尋去;尋到廚房後面一間小屋,見幾個老和尚坐地,一個個面黃肌瘦。

智深喝一聲道:“你們這和尚好沒道理!由酒家叫喚,沒一個應!”

那和尚搖手道:“不要高聲!”

智深道:“俺是過往僧人,討頓飯吃,有甚利害?”

老和尚道:“我們三日不曾有飯落肚,那裡討飯與你吃?”

智深道:“俺是五臺山來的僧人,粥也胡亂請酒家吃半碗。”

老和尚道:“你是活佛去處來的,我們合當齋你;爭奈我寺中僧衆走散,並無一粒齋糧。老僧等端的餓了三日!”

智深道:“胡說!這等一個大去處,不信沒齋糧?”

老和尚道:“我這裡是個非細去處;只因是十方常住,被一個雲遊和引着一個道人來此住持,把常住有的沒的都毀壞了。他兩個無所不爲,把衆僧趕出去了。我幾個老的走不動,只得在這裡過,因此沒飯吃。”

智深道:“胡說!量他一個和尚,一個道人,做得甚麼事?卻不去官府告他?”

老和尚道:“師父,你不知;這裡衙門又遠,便是官軍也禁不得的。他這和尚道人好生了得,都是殺人放火的人!如今向方丈後面一個去處安身。”

智深道:“這兩個喚做甚麼?”

老和尚道:“那和尚姓崔,法號道成,綽號生鐵佛;道人姓邱,排行小乙,綽號飛天夜叉。--這兩個那裡似個出家人,只是綠林中強賊一般,把這出家影占身體!”

智深正問間,猛聞得一陣香來。

智深提了禪杖,踅過後面打一看時,見一個土竈,蓋着一個草蓋,氣騰騰透將進來。

智深揭起看時,煮着鍋粟米粥。

智深罵道:“你這幾個老和尚沒道理!只說三日沒飯吃,如今見煮一鍋粥。出家人何故說謊?”那幾個老和尚被智深尋出粥來;只得叫苦,把碗,碟,鉢頭,杓子,水桶,都搶過了。

智深肚飢,沒奈何;見了粥,要吃;沒做道理處,只見竈邊破漆春臺只有些灰塵在上面,智深見了,“人急智生:“便把禪杖倚了,就竈邊拾把草,把春臺揩抹了灰塵;雙手把鍋掇起來,把粥望替臺只一傾。那幾個老和尚都來搶粥吃,被智深一推一交,倒的倒了,走的走了。智深卻把手來捧那粥吃。才吃幾口,那老和尚道:“我等端的三日沒飯吃!卻纔去那裡抄化得這這些粟米,胡亂熬些粥吃,你又吃我們的!”

智深吃了五七口,聽得了這話,便撇了不吃。

只聽得外面有人嘲歌。

智深洗了手,提了禪杖,出來看時;破壁子裡望見一個道人,頭戴皁巾,身穿布衫,腰繫雜色條,腳穿麻鞋,挑着一擔兒,--一頭是個竹籃兒,裡面露出魚尾,並荷葉託着些肉;一頭擔着一瓶酒,也是荷葉蓋着。

--口裡嘲歌着,唱道∶你在東時我在西,你無男子我無妻。

我無妻時猶閒可,你無夫時好孤悽!那幾個老和尚趕出來,搖着手,悄悄地指與智深,道:“這個道人便是飛天夜叉邱小乙!”

智深見指說了,便提着禪杖,隨後跟去。

那道人不知智深在後面跟去,只顧走入方丈後牆裡去。

智深隨即跟到裡面看時,見綠槐樹下放着一條桌子,鋪着些盤饌,三個盞子,三雙筷子。

當中坐着一個胖和尚,生得眉如漆刷,臉似墨裝,褡的一身橫肉,胸脯下露出黑肚皮來。

邊廂坐着一個年幼婦人。

那道人把竹籃放下來,也來坐地。

智深走到面前,那和尚吃了一驚,跳起身來便道:“請師兄坐,同吃一盞。”智深提着禪杖道:“你這個如何把寺來廢了!”

那和尚便道:“師兄,請坐。聽小僧...”智深睜着眼道:“你說!你說!”

--“...說..在先敝寺十分好個去處,田莊又廣,僧衆極多,只被廊下那幾個老和尚吃酒撒潑,將錢養女,長老禁約他們不得,又把長老排告了出去;因此把寺來都廢了,僧衆盡皆走散,田土已都賣了。小僧卻和這個道人新來住,持此間,正欲要整理山門,修蓋殿宇。”

智深道:“這婦人是誰?卻在這裡吃酒!”那和尚道:“師兄容稟∶這個娘子,他是前村王有金的女兒。在先他的父親是本寺檀越,如今消乏了傢俬,近日好生狼狽,家間人口都沒了,丈夫又患了病,因來敝寺借米。小僧看施主檀越之面,取酒相待,別無他意。師兄休聽那幾個老畜生說!”

智深聽了他這篇話,又見他如此小心,便道:“叵耐幾個老僧戲弄酒家!”

提了禪杖,再回香積廚來。

這幾個老僧方纔吃些粥。

正在那裡...看見智深忿忿的出來,指着老和尚,道:“原來是你這幾個壞了常住,猶自在俺面前說謊!”

老和尚們一齊都道:“師兄休聽他說,見今養一個婦女在那裡。着他恰纔見你有戒刀,禪杖,他無器械,不敢與你相爭。你若不信時,再去走一遭,看他和你怎地。師兄,你自尋思∶他們吃酒吃肉,我們粥也沒的吃,恰纔還只怕師兄吃了。”智深道:“說得也是。”

倒提了禪杖,再往方丈後來,見那角門卻早關了。

智深大怒,只一腳開了,搶入裡面看時,只見那生鐵佛崔道成仗着一條朴刀,從裡面趕到槐樹下來搶智深。

智深見了,大吼一聲,輪起手中禪杖,來鬥崔道成。

兩個鬥了十四五合,那崔道成鬥智深不過,只有架隔遮攔,掣仗躲閃,抵當不住,卻待要走。

這邱道人見他當不住,卻從背後拿了條朴刀,大踏步搠將來。

智深正鬥間,忽聽得背後腳步響,卻又不敢回頭看他,不時見一個人影來,知道有暗算的人,叫一聲:“着!”

那崔道成心慌,只道着他禪杖,托地跳出圈子外去。

智深恰纔回身,正好三個摘腳兒廝見。

崔道成和邱道人兩個又並了十合之上。

智深一來肚裡無食,二來走了許多程途,三者當不得他兩個生力;只得賣個破綻,拖了禪杖便走。

兩個捻着朴刀直殺出山門來。

智深又鬥了幾合,掣了禪杖便走。

兩個趕到石橋下,坐在欄干上,再不來趕。

智深走得遠了,喘息方定,尋思道:“酒家的包裹放在監齋使者面前,只顧走來,不曾拿得,路上又沒一分盤纏,又是飢餓,如何是好?...”待要回去,又敵他不過。

--“他兩個並我一個,枉送了性命。”信步望前面去,行一步,懶一步。

走了幾裡,見前面一個大林,都是赤松樹。

魯智深看了,道:“好座猛惡林子!”

觀看之間,只見樹影裡一個人探頭探腦,望了一望,吐了一口唾,閃入去了。智深道:“俺猜這個撮鳥是個翦徑的強人,正在此間等買賣,見酒家是個和尚,他道不利市,吐了一口唾,走入去了。那廝卻不是鳥晦氣!撞了酒家,酒家又一肚皮鳥氣,正沒處發落,且剝這廝衣裳當酒吃!”

提了禪杖,逕搶到松林邊,喝一聲“兀!那林子裡的撮鳥!快出來!”那漢子在林子聽得,大笑道:“禿驢!你自當死!不是我來尋你!”

智深道:“教你認得酒家!”

輪起禪杖,搶那漢。

那漢捻着朴刀來鬥和尚,恰待向前,肚裡尋思道:“這和尚聲音好熟。”

便道:“兀,那和尚,你的聲音好熟。你姓甚?”

智深道:“俺且和你鬥三百合卻說姓名!”

那漢大怒,仗手中朴刀,來迎禪杖。

兩個鬥到十數合後,那漢暗暗喝采道:“好個莽和尚!”

又鬥了四五合,那漢叫道:“少歇,我有話說。”

兩個都跳出圈子外來。

那漢便問道:“你端的姓甚名誰?聲音好熟。”

智深說姓名畢,那漢撇了朴刀,翻身便翦拂,說道:“認得史進麼?”

智深笑道:“原來是史大郎!”

兩個再翦拂了,同到林子裡坐定。

智深問道:“史大郎,自渭州別後,你一向在何處?”

史進答道:“自那日酒樓前與哥哥分手,次,日聽得哥哥打死了鄭屠,逃走去了,有緝捕的訪知史進和哥哥齎發那唱的金老,因此,小弟亦便離了渭州,尋師父王進。直到延州,又尋不着。回到北京住了幾時,盤纏使盡,以此來在這裡尋些盤纏。不想得遇哥哥。緣何做了和尚?”

智深把前面過的話從頭說了一遍。

史進道:“哥哥既肚飢,小弟有乾肉燒餅在此。”

便取出來教智深吃。

史進又道:“哥哥有既包裹在寺內,我和你討去。若還不肯時,何不結果了那廝?”

智深道:“是!”

當下和史進吃得飽了,各拿了器械,再回瓦官寺來。

到寺,前看見那崔道成,邱小乙,二個兀自在橋上坐地。

智深大喝一聲道:“你這廝們,來!來!今番和你鬥個你死我活!”

那和尚笑道:“你是我手裡敗將,如何再敢廝並!”

智深大怒,輪起鐵禪杖,奔過橋來生;鐵佛生嗔,仗着朴刀,殺下橋去。

智深一者得了史進,肚裡膽壯;二乃吃得飽了,那精神氣力越使得出來。

兩個鬥到八九合,崔道成漸漸力怯,只辦得走路。

那飛天夜叉邱道人見了和尚輸了,便仗着朴刀來協助。

這邊史進見了,便從樹林裡跳將出來,大喝一聲:“都不要走!”

掀起笠兒,挺着朴刀,來戰邱小乙。

--四個人兩對廝殺。

智深與崔道成正鬥到深澗裡,智深得便處,喝一聲“着”只一禪杖,把生鐵佛打下橋去。

那道人見到了和尚,無心戀戰,賣個破綻便走。

史進喝道:“那裡去!”

趕上,望後心一朴刀,撲地一聲響,道人倒在一邊。

史進踏入去,掉轉朴刀,望下面只顧肢察的搠。

智深趕下橋去,把崔道成背後一禪杖。

可憐兩個強徒,化作南柯一夢,智深史進把這邱小乙,崔道成,兩個屍首都縛了攛在澗裡。

兩個再趕入寺裡來,香積廚下拿了包裹。

那幾個老和尚因見智深輸了去,怕崔道成,邱小乙,來殺他,自己都吊死。

智深,史進,直走入方丈角門內看時,那個擄來的婦人投井而死;直尋到裡面八九間小屋,打將入去,並無一人,只見牀上三四包衣服。

史進打開,都是衣裳,包了些金銀,揀好的包了一包袱。

尋到廚房,見魚及酒肉,兩個打水燒火,煮熟來,都吃飽了。

兩個各揹包裹,竈前縛了兩個火把,撥開火爐,火上點着,焰騰騰的,先燒着後面小屋;燒到門前,再縛幾個火把,直來佛殿下後檐點着燒起來,湊巧風緊,刮刮雜雜地火起,竟天價火起來。

智深與史進看着,等了一回,四下都着了。

二人道:““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俺二人只好撒開。”

二人廝趕着行了一夜。

天色微明,兩個遠遠地見一簇人家,看來是個村鎮。

兩個投那村鎮上來。

獨木橋邊一個小小酒店,智深,史進,來到村中酒店內,一面吃酒,一面叫酒保買些肉來,借些米來,打火做飯。兩個吃酒,訴說路上許多事務。

吃了酒飯,智深便問史進道:“你今投那裡去?”史進道:“我如今只得再回少華山去奔投朱武等三人入了夥,且過幾時,卻再理會。”

智深見說了,道:“兄弟,也是。”

便打開包裹,取些酒器,與了史進。

二人拴了包裹,拿了器械,還了酒錢。

二人出得店門,離了村鎮,又行不過五七裡,到一個三岔路口。

智深道:“兄弟,須要分手。酒家投東京去。你休相送。你到華州,須從這條路去。他日卻得相會。若有個便人,可通個信息來往。”史進拜辭了智深,各自分了路。

史進去了,只說智深自往東京,在路又行了八九日,早望見東京;入得城來,但見街坊熱鬧,人物喧譁;來到城中,陪個小心,問人道:“大相國寺在何處?”街坊人答道:“前面州橋便是。”

智深提了禪杖便走,早進得寺來;東西廊下看時,徑投知客寮內去。

道人撞見,報與知客。

無移時,知客僧出來,見了智深生得兇猛,提着鐵禪杖,跨着戒刀。

揹着個大包裹,先有五分懼他。

知客問道:“師兄何方來?”

智深放下包裹,禪杖,唱個喏。

知客回了問訊。

智深說道:“酒家五臺山來。本師真長老有書在此,着俺來投上剎清大師長老處討個職事僧做。”

知客道:“即是真大師長老有書,合當同到方丈裡去。”

知客引了智深,直到方丈,解開包裹,取出書來,拿在手裡。

知客道:“師兄,你如何不知體面?即刻長老出來,你可解了戒刀,取出那七條坐具信香炷,禮拜長老使得。”

智深道:“你如何不早說!”

隨即解了戒刀,包裹內取出信香一炷,坐具七條,半晌沒做道理處。

知客又與他披了架裟,教他先鋪坐具。

少刻,只見智清禪師出來。

知客向前稟道:“這僧人從五臺山來,有真禪師在此。”

清長老道:“師兄多時不曾有法帖來。”知客叫智深道:“師兄,快來禮拜長老。”

只見智深卻把那炷香沒放處。

知客忍不住笑,,與他插在爐內。

拜到三拜,知客叫住,將書呈上。

清長老接書拆開看時,中間備細說着魯智深出家緣由並今下山投上剎之故,“萬望慈悲收錄,做個職事人員,切不可推故。此僧久後必當證果。...”清長老讀罷來書,便道:“遠來僧人且去僧堂中暫歇,吃些齋飯。”

智深謝了。

扯了坐具七條,提了包裹,拿了禪杖,戒刀,跟着行童去了。

清長老喚集兩班許多職事僧人,盡到方丈,乃雲:“汝等衆僧在此,你看我師兄智真禪師好沒分曉!這個來的僧人原是經略府軍官,原爲打死了人,落髮爲僧,二次在彼鬧了僧堂,因此難着他。--你那裡安他不得,卻推來與我!--待要不收留他,師兄如此千萬囑付,不可推故;待要着他在這裡,倘或亂了清規,如何使得?”

知客道:“便是弟子們,看那僧人全不似出家人模樣。本寺如何安着得他!”都寺便道:“弟子尋思起來,只有酸棗門外退居廨宇後那片菜園時被營內軍健們並門外那二十來個破落戶侵害,縱放羊馬,好生羅噪。一個老和尚在那裡住持,那裡敢管他。何不教此人去那裡住持?倒敢管得下。”

清長老道:“都寺說得是。”

教侍者去僧堂內客房裡,等他吃罷飯,便將他喚來。

侍者去不多時,引着智深到方丈裡。

清長老道:“你既是我師兄真大師薦將來我這寺中掛搭,做個職事僧人員,我這敝寺有個大菜園在酸棗門外岳廟間壁,你可去那裡住持管領,每日教地人納十擔菜蔬,餘者都屬你用度。”智深便道:“本師真長老着酒家投大剎討個職事僧做,卻不教僧做個都寺監寺,如何教酒家去管菜園?”

首座便道:“師兄,你不省得。你新來掛搭,又不曾有功勞,如何便做得都寺?這管菜園也是個大職事人員。”

智深道:“酒家不管菜園;殺也都寺,監寺!”

知客又道:“你聽我說與你。僧門中職事人員,各有頭項。且如小僧做個知客,只理會管待往來客官僧衆。至如維那,侍者,書記,首座;這都是清職,不容易得做。都寺,監寺,提點,院主;這個都是掌管常住財物。你纔到得方丈,怎便得上等職事?還有那管藏的,喚做藏主;管殿的,喚做殿主;管閣的,喚做閣主;管化緣的,喚做化主;管浴堂的,喚做浴主;這個都是主事人員,中等職事。還有那管塔的塔頭,管飯的飯頭,管茶的茶頭,管東廁的淨頭與這管菜園的菜頭;這個都是頭事人員,末等職事。假如師兄,你管了一年菜園,好,便升你做個塔頭,又管了一年,好,升你做個浴主;又一年,好,才做監寺。”

智深道:“既然如此,也有出身時,酒家明日便去。”

清長老見智深肯去,就留在方丈裡歇了。

當日議定了職事,隨即寫了榜文,先使人去菜園裡退居廨宇內掛起庫司榜文,明日交割。

當夜各自散了。

次早,清長老升法座,押了法帖,委智深管菜園。

智深到座前領了法帖,辭了長老,背了包裹,跨了戒刀,提了禪杖,和兩個送入院的和尚直來酸棗門外廨宇裡來住持。

且說菜園左近有二三十個賭博不成才破落戶潑皮,泛常在園內,盜菜蔬,靠着養身;因來偷菜,看見廨宇門上新掛一道庫司榜文,上說:“大相國寺仰委管菜園僧人魯智深前來住持,自明日爲始掌管,並不許閒雜人等入園攪擾。”

那幾個潑皮看了,便去與衆破落戶商議,道:“大相國寺差一個和尚--甚麼魯智深--來管菜園。我們趁他新來,尋一場鬧,一頓打下頭來,教那廝服我們!”

數中一個道:“我有一個道理。他又不曾認得我,我們如此便去尋得鬧?等他來時,誘他去糞窖邊,只做參賀他,雙手搶住腳,翻筋斗顛那廝上糞窖去,只是小耍他。”

衆潑皮道:“好!懊!”

商量已定,且看他來。

卻說魯智深來到退居廨宇內房中安頓了包裹,行李,倚了禪杖,掛了戒刀,那數個種地道人都來參拜了,但有一應鎖鑰盡行交割。

那兩個和尚同舊住持老和尚相別了,盡必寺去。

且說智深出到菜園地上東觀西望,看那園圃。

只見這二三十個潑皮拿着些果盒酒禮,都嘻嘻的笑道:“聞知師父新來住時,我們鄰舍街坊都來作慶。”

智深不知是計,直走到糞窖邊來。

那夥潑皮一齊向前,一個來搶左腳,一個便搶右腳,指望來顛智深。

只教智深;腳尖起處,山前猛虎心驚;拳頭落時,海內蛟龍喪膽。

正是;方圓一片閒園圃,目下排成小戰場,那夥潑皮怎的來顛智深,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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