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貴妃臉色慘白的躺在牀上,嚴帝看着心中也難受,自那日貴妃生辰後,嚴帝雖不似以往那般獨寵貴妃,對貴妃的態度卻緩和了不少,如今得知貴妃小產,以往的不好也都拋之腦後了,就連貴妃有孕的隱瞞,嚴帝都覺得可以原諒甚至能理解了。
貴妃默默地垂淚,宮女趕緊勸道,“娘娘萬不可落淚,傷了眼可怎麼辦?”
嚴帝坐在牀邊握着貴妃的手,只覺得貴妃的手冰涼,接過帕子給貴妃擦了擦眼溫言道,“我們還有祚兒。”
提到秦祚,貴妃只覺得悲從中來,卻不能大哭出聲,因爲那樣太過狼狽,微微垂眸淚珠不斷落下,楚楚可憐。
宮中嬤嬤端了紅糖水來,嚴帝看了說道,“給朕吧。”
“是。”
嚴帝端着碗,盛了一勺說道,“先潤潤脣。”
小產比生產還要傷身,特別是貴妃年歲已經不小,肚中胎兒已有五個月,流出來的時候已經能看出是個男孩了。
貴妃現在根本不想吃任何東西,若是嚴帝不在,她倒是能發泄一番,偏偏嚴帝在這裡守着,她只能溫婉柔弱,臉上帶着幾分感動和脆弱,小口喝下了紅糖水,嚴帝倒是難得的耐心,一勺一勺把一碗紅糖水都餵給貴妃喝下。
“還要嗎?”嚴帝把空碗交給了一旁的宮女,問道。
貴妃搖了搖頭,情緒瞧着倒是平穩了許多,其實她此時最需要的就是休息,“陛下,我沒什麼關係的,政事重要萬不要耽誤了。”
嚴帝讓人伺候着貴妃躺下,自己坐在牀邊握着貴妃的手說道,“無礙的,朕陪你,等你睡了再離開。”
貴妃勉強一笑說道,“謝謝陛下。”
嚴帝伸手整理了一下貴妃的發,“睡吧。”
貴妃這才閉上眼睛,她這一生防備着任何人,可是從來沒有防備過她的兒子,那個小小的在她肚子中一點點長大,拼了命才生下來的兒子,從那麼小一點只知道哼哼哭泣的嬰兒長成如今的模樣。
她這一生做盡壞事,手上沾滿了人命,可以說對不起任何人,卻絕對沒有對不起過自己的兒子,她做的這一切也都是爲了他啊。
可是偏偏就是她的兒子。
貴妃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若是秦祚願意與她商量,她……也不會拒絕的,一個還沒出生的孩子,哪裡有秦祚重要,可是偏偏秦祚什麼也沒有說,自作聰明的安排了一通後,把加了藥的湯端到了她面前。
就在不久前,這裡還有一個小生命,她其實也沒有想到會隔了這麼多年,再次有了孩子的……貴妃只覺得心裡揪着疼,這是報應嗎?
“父皇,母妃怎麼樣了?”秦祚放輕了腳步走了進來。
嚴帝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才睡下。”
其實貴妃根本沒有休息,聽着嚴帝和秦祚說話。
秦祚故作憤怒,握緊了拳頭咬牙說道,“母妃……太醫都說母妃這胎很穩的,我一直想要個弟弟或者妹妹的。”說着就紅了眼睛。
嚴帝也覺得心痛,“行了,這件事朕一定會嚴查的!”
秦祚用衣袖擦了下臉這才說道,“是兒子失態了。”
嚴帝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這可是貴妃啊,貴妃有孕都能被人害到流產,那麼……嚴帝心中又開始懷疑了,當初他懷疑後宮那些事情是貴妃做的,可是如今看來卻不一定了,可是除了皇后和貴妃還能有誰?又或者說她們兩個都不無辜?
秦祚見嚴帝半天沒有反應,心念一轉說道,“父皇,兒子……”
話還沒有說完,貴妃就睜開了眼,哪怕心中再難受,她也不可能真的讓嚴帝懷疑到秦祚身上,“祚兒,你怎麼來了?”
嚴帝看向貴妃,問道,“可是擾了你休息?”
“我也睡不着。”貴妃說着就落了淚,“總覺得一閉眼就好像……”
秦祚只覺得貴妃醒的時間不對,可是因爲做的事情,難免有些心虛,避開了貴妃的眼神說道,“母妃身子可還好?”
貴妃半撐起身體,被子下面的手緊緊抓着褥子,臉上卻露出笑容安撫道,“無礙的,祚兒今日的功課可做完了?”
秦祚小聲說道,“兒子擔心母親。”
“是嗎?”貴妃剛開口,就覺得自己的口氣不對,“那也不能耽誤了功課,讓你父皇失望。”
嚴帝勸道,“祚兒一片孝心,今日就算了。”
貴妃這纔不開口,低着頭應了一聲,嚴帝說道,“朕晚些時候再來看你,祚兒好好陪陪你母妃。”
“是。”秦祚有些不安的應了下來,他安排的挺謹慎的,母妃應該不會知道吧。
貴妃應了一聲,“那妾等着陛下。”
嚴帝又安慰了幾句,貴妃說道,“妾起不來身,讓祚兒去送送陛下吧。”
“不用了。”嚴帝溫言道,“既然睡不着,讓祚兒陪你聊聊。”
貴妃笑了下,卻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秦祚一眼,秦祚說道,“父皇,兒子送您。”
嚴帝也沒有再拒絕,就和秦祚一併離開,到了門口就不讓秦祚送了,還叮囑秦祚好好陪着貴妃說些開心的事情。
秦祚一一應了下來,目送嚴帝離開,這才轉身回了屋中。
嚴帝並沒有去御書房處理政事,而是直接去了皇后宮中。
在門口的時候,秦祚腳步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這才仿若無事一般走了進去,可是屋中卻不見那些伺候的人,只有貴妃一人已經靠着墊子坐在牀上,眼神幽幽的看着他,秦祚心中有些慌亂,強自鎮定地問道,“母妃怎麼不留人伺候?”
“我們母子多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貴妃卻沒有回答秦祚的問題,反而問道,“我兒真的長大了。”
秦祚在離牀還有十來步的時候就停了下來,貴妃面色平靜,沒喜沒悲,甚至嚴帝在時的柔弱也沒有了,只是重複道,“我兒真的長大了。”
“母妃……”秦祚心中慌亂。
貴妃招了招手,說道,“來,坐過來。”
秦祚抿了抿脣,這才走了過去卻沒有依言坐下,只是站在牀邊低頭看着貴妃。
貴妃說道,“坐下!”
秦祚這才坐下,貴妃恨不得狠狠扇秦祚幾巴掌,可到底是自己疼了這麼多年的兒子,唯一的兒子,也是自己所有的希望,“祚兒,這麼多年,你想要的東西,哪一樣母妃沒有竭盡全力給你?”
“母妃……”秦祚喃喃道,看着貴妃的態度,他再也無法自欺欺人,貴妃是知道了。
貴妃的眼淚不斷落下,“祚兒,你……你爲何做事前不先與我商量一番?”
秦祚心中又是心虛又是內疚,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母妃!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他就是個災星。”
貴妃詫異地看着秦祚,她想過很多,秦祚爲何要這樣做,可是偏偏沒想到秦祚會是這樣的理由,哪怕秦祚說爲了太子位陷害皇后也比這樣的理由好,“災星?就是因爲你覺得他是災星,你就要除掉他?是不是哪一天你覺得我是災星了,也要除掉我?”
“母妃。”秦祚趕緊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想想自你有孕起,皇后和太子就翻身了!明明在這之前父皇已經帶我去御書房教我如何處理政事,批改奏摺了,可是……自從母妃有他後,我們母子兩個得了什麼好處?皇后和太子都壓在我們頭上了。”
貴妃看着秦祚,她養了秦祚這麼久,可是看出秦祚是真的這樣認爲的。
秦祚吐出一口氣,心中壓着的事情說出來了他覺得舒暢多了,“而且母妃你也不年輕了,生孩子多危險,萬一皇后再做點手腳,你讓兒子怎麼辦?”
貴妃的指甲狠狠刺進手心,“所以你都是爲了我考慮?”
“難道母妃不想重新壓過皇后嗎?”秦祚沒發現貴妃的異常,說道,“只要讓父皇覺得是皇后做的,那掌管後宮的權力不就回到母妃手裡了嗎?”
貴妃看着秦祚,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爲何不與我商量?”
秦祚說道,“我怕母妃不捨得。”
你既然知道我不捨得爲何還能下的去手,難道就不知道小產更傷身嗎?
只是這些話貴妃問不出,有些話出口了怕是他們母子之間的情分就剩下不了多少了。
“爲了你,母妃還有什麼捨不得的?”貴妃柔聲說道,“你可知道這事情做的匆促,萬一留下痕跡怎麼辦?”
秦祚有些不服氣說道,“母妃放心,我都安排妥當了。”
貴妃心中揪着疼,秦祚能做成這些事情,自然是動用了宮中安排的暗樁,可是那些人手也是她親手教到了秦祚手上的,“是嗎?那爲何還要留活口?”
秦祚看向了貴妃,貴妃說道,“我已經把那些經手的人都給處理乾淨了,以後記得,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不可留下把柄懂嗎?”
“可是那些人……”秦祚有些不捨,那些棋子才用一次就毀了,他覺得太過可惜,好不容易纔安□□去的。
貴妃說道,“做大事者不拘小節,若是連這些都捨不得,還想奪什麼?”這些棋子倒是不捨得,可是他怎麼捨得對自己這個愛護了他那麼許久的母親下手。
秦祚這才應了下來,說道,“我知道了。”
貴妃仿若不經意問道,“你府裡新進了什麼人嗎?”
秦祚剛想說,就想起那人的話,眼神閃了閃笑道,“母妃怎麼這樣問?”
“只是覺得祚兒長大了。”貴妃柔聲說道。
秦祚笑了笑沒有說話,“母妃,只要把皇后和太子拉下去,你以後就是太后了。”
貴妃心中一沉,看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秦祚身邊卻是多了人,也是她有孕後對秦祚有些忽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