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杯子,蘇杏轉身想走,可潑了人一身水哪有這般容易離開?
“哎,站住,”幾個粗糙漢子把她圍在中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
蘇杏瞥他們一眼,“什麼地方?國家亂了?這裡難道不再是華夏,而是你們這羣國之棟樑耍狠欺負女人的地方?”
脾氣上來,拼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這是文人通病。
她盯着一位擋在自己跟前的男人的眼睛,不疾不徐道,“今天誰敢碰我一下,明天伍家就等着被擺上各界論壇接受一羣老儒酸的評判,看看誰纔是誤國的罪人。”
說罷,踩着高度適中的高跟鞋目不斜視地向前走。
她準確無誤地指名道姓,他們卻對她一無所知,哪裡敢攔?衆人慢慢退開,眼睜睜看着她順利走出門口。
“哎,小伍,你真的不認識她?她好像認識你。”直到她離開,幾個男的湊到姓伍的身邊小聲道。
那小伍接過服務員匆匆拿來的熱毛巾擦乾臉上的茶水,若有所思道:“找個人查查。”看看她是何方神聖,不但知道他姓伍,還敢把整個伍家給擡出來當靶子。
這種威脅他是頭一回見,尤其對方是個女人。
太狂了。
要麼不知天高地厚,要麼背後有所倚仗,必須查個清楚。至於無緣無故被潑了一臉水——
“如果文人都長她這樣,誰捨得坑啊!讓我跪下唱征服都行。”有人感慨。
衆人鬨堂大笑,瞎說什麼大實話。
也有人把她那番話聽進去了,“不過她說得有道理,咱不能一棍打死一船人,沒文化真的不行。”歷史的延續就是靠文人孜孜不倦的記載和整理,這是華夏子孫的驕傲。
“瞧,瞧,馬上有牆頭草了。所以說文人最令人討厭的就是那張嘴,什麼A+、B+,說得好像除了她就沒文化人了。”吧啦吧啦。
總之,她的出現對這些男人來說只是一段小插曲,影響不大,反而多了一筆談資。畢竟是個美女,夠他們侃聊一晚上了。
當然,也有人在耐心等待調查結果。
那女人膽子夠肥的,有意思……
他們沒放心上,剛纔那一幕卻對蘇杏有莫大的影響。
她跟着服務員來到林師兄預訂的包間坐下,越想越覺得自己真相了,她被自己看重的一切所拋棄。
她寄予厚望的家人,爲之效忠的政府。
當然,每個團隊裡都有害羣之馬,姓伍那樣的可能是個別例子。
未來的她跟軍人合作過,她和帶隊的教授是他們嚴密保護的對象。幾乎每一次行動她都絲毫無損,而保護她的軍人或多或少會受點傷,甚至險些喪命。
人人爲我,我爲人人。
所以她在每次的任務中壓力山大,摒棄一切雜念全身心投入破解文字密碼當中去,務求避免我方人員出現傷亡。沒有上頭命令,他們不會擅自離開任務目標,哪怕付出生命。
但撤離那一次,被衝散的隊伍沒有一名軍人留下。只剩下烏合之衆臨時組成的異能小隊,政府軍全部走光了。
哪有這麼巧的事?
沒有命令,他們不會丟下她不管。
唯一的解釋就是姓伍的把護送她的人全部帶走,讓她自生自滅。他敢擅自更改領導下達的命令,肯定有把握說服政府放棄她。意味着,她是一枚被各方拋棄的廢子。
重視科研人才是必須的,科技的發達能換來國富民強,民族自豪感是和平年代的事。每逢亂世,在各類型的人才面前,文人分量最輕隨時可棄,那杯水是她作爲一枚棄子的憤怒與不甘。
還有一絲絕望。
自古以來,文臣、武將的關係數千年中一直存在矛盾,只能平衡,無法調和。她既然親眼見過他鄙棄文人,就別怪她提前削掉他將來振翅高飛的羽翼。
如果剛纔那些人動她,她會言出必行。就算死,也要盡她所能把姓伍的前程毀了。
反正她一無所有,怕什麼?
家庭,親人是她的人生,事業是支撐她走完人生的基本支柱。但真相告訴她,事業成就只是一個雞肋撐不起她的未來。
剎那之間,她像一艘失去導航的小船獨自漂泊在茫茫大海的中央,找不到方向……
當林辰溪進來時,一眼便看見蘇杏站在窗邊發呆。
“看什麼?叫了什麼?”
蘇杏回頭,“什麼都沒叫,忽然沒胃口。”
“有這事?”林辰溪瞟她一眼,隨手接過菜牌,“那等會兒你別吃。”
“嘿嘿。”蘇杏傻笑,坐下來托腮看着他,“師兄,你們沒跟老師說我和少華的事吧?”唉,還是林師兄好,科研成果出色受人重視,讓自己和親人多了一層保障。
林辰溪一心二用,邊點菜邊說:“你自己不說誰敢多嘴?”她不主動說意味着還沒準備好,旁人何必多嘴?
等服務員離開,“好了,說吧,那小子怎麼你了?”
“沒什麼,本來想趁這次機會把他介紹給大家認識,結果他忙……”她興味索然,聊得敷衍。
看出她的狀態不對,林辰溪不動聲色道:“男人忙很正常,主要是看他忙什麼。”
“我不知道,他沒說。算了,不說他。說說佟師兄查出什麼沒有?那是古董嗎?”作爲一枚棄子,還是多留意自己身邊的危機比較好,爭取在亂世活下去。
“我還想問你呢,從哪兒弄來的?老實交代……”
整場婚禮都是親朋幫忙籌劃,佟師兄一個環節都沒插手。謝妙妙心中抱怨,但知道他的性情只能接受現實。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被他和專家們發現那兩樣東西的材質跟真正的古董一模一樣。可從某些特徵來看它們是新的,這一點大家怎麼也想不明白。
他們按照她倆的描述送無人機進去秦嶺查探過,佟師兄還打算婚後隨專家們一同進入秦嶺的破屋看看。雖然環境惡劣,爲了還原真相,怎麼也得跑一趟。
蘇杏:“……是嗎?”
秦嶺木屋正式暴露,以後再也不能成爲她的藉口。
“那兩件物品暫時得留在研究所,如果是文物他們會給你適當的補償。”
補償能有多少?象徵性的,一點意義都沒有。
“給不給無所謂,如果是假的還給我當紀念品,若是真的,就當我爲歷史研究事業作最後一點奉獻,不要了。”
“嗬,覺悟挺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