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一年的人突然回來了。
無可否認,看見車子的時候,蘇杏是欣喜若狂的;等看見他本人時,激動的心情已然消失。
爲嘛呢?
因爲這張熟悉的臉,讓她想起伊凡給她看的那段視頻裡的瘦削男人。眼前的他不瘦,跟離開前一樣,若瘦下去就跟視頻裡的病人有七、八分像。
真相是幻想不出來的,要經過驗證才行。
“早。”她應道。
車子離開了,迎接他的不是久別重逢的喜悅和感激,沒有無微不至的關心問候,更沒有難以抑制的喜極而泣。
柏少華面無表情,十分淡定地瞅着她疑神疑鬼地在身邊繞了兩圈。
見他手中拄着柺杖,蘇杏隨口問:“受傷了?”
柏少華:“……”
這女人裝傻?明知他出外習慣拄柺杖裝蒜。
“沉默是金挺好的,但今時不同往日,”蘇杏和他相距兩米遠,平靜地直視他的眼睛,“之前你弟弄了個冒牌貨錄了一段視頻給我,你倆很像,我分不清哪個是真的。”
秉着責任感歸來的某人聽罷,臉上露出一點淡淡的笑意。
“那是我父親準備的替身,這個計劃他已經策劃很久。抱歉,給你帶來麻煩。”音色一如既往的富有磁性,相當的好聽。
“我也抱歉,可能愛你不夠深吧,我不敢肯定你就是他。”蘇杏接受道歉的同時,表明自己的態度,“所以,你要怎麼證明你是我丈夫?”
柏少華的薄脣清冷一笑,目光定在她臉上,緩聲說:“有點困難。”
“是呀。”蘇杏點點頭,深以爲然。
“你要我呆在外邊直到證明爲止?”
“不然咧?”蘇杏驚訝地看着他,“你覺得我應該引狼入室?”
她的表情清楚說明了此刻的想法,他知道她是認真的,這姑娘的本性就是疑神疑鬼。
這樣不是辦法,走人?怎麼可能?這裡是他家,今天進不去算他輸。
“咦?少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兩人正僵持着,出來晨運的幾位村民從村頭跑到村尾來了。
“田叔田嬸早,剛回來一陣。”碰見同村長輩,柏少華笑容溫淺。
陸續有人過來了,看見柏少華甚感意外,紛紛過來打招呼。有人打完招呼繼續晨跑,等回來再聊;有人停下,關切地問他這一年到底去哪兒了。
蘇杏靜立一旁,時不時露出微笑和衆人打招呼,暗中留意他是否哪裡不妥。可是據她觀察,村裡的每一個人他都認識,包括休閒居的熟客。
“少華?你終於捨得回來了?”休閒居的田深率先出來,看見他不由驚訝萬分。
老闆的歸期一向不定時,極少通知大家。就算通知,也是通知少君、安德和陸易的其中一人。
柏少華微笑着說:“剛回到,餐廳運作正常吧?”
“放心,很正常。”
緊接着,安德和陸易也出來了,幾人又是一陣寒暄。每個人他都認得,和大家相處自然,沒有絲毫的拘束感和半點的不自在。
蘇杏:“……”或許他是真的?
“蘇蘇,你幹嘛?滿臉不高興的。”陸易微訝。
見她安靜地站在一邊,衆人覺得很奇怪。
久別重逢,就算不抱頭痛哭,至少也是小別勝新婚早早回屋裡親.熱去了,怎麼還傻站着?
“啊?沒呀,我高興過頭了。”蘇杏訕訕解釋,用呵呵來掩飾內心的想法。
在未確定之前,她不想讓他在人前難堪。
萬一他是假的,應該不知道她的異能。就算知道也控制不住她,整容整不出精神異能。
衆人見狀,以爲她不好意思。
華夏人對情感的表達方式是內斂矜持,大家懂的,便藉故去跑步了。
按照慣例,他們跑完步,回來洗個澡再開店。
等衆人一走,蘇杏重新看向柏少華,發現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禁氣悶。
“我是不想讓人看笑話,你少自作多情。走,先回去再說。”
柏少華輕挑眉,沒說什麼,乖乖跟在她身邊。
其實,兩人到底是同牀共枕十幾年的夫妻,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親暱感讓蘇杏相信了七分。可是,她的直覺多半是錯覺,當年她以爲陳悅然是世紀好閨蜜來着,結果呢?
有過前車之鑑,她不能不謹慎。
所以,當兩人來到門口時,蘇杏無動於衷地站一邊等着他開門。
柏少華不多話,直接拿出鑰匙正要開門。誰知旁邊伸來一隻手,很自然地把他鑰匙拿走了。
他默默地轉過臉看着她:“……”
要他翻牆嗎?都讓他走到門口了,何必垂死掙扎?
蘇杏見他一臉不悅,便撇撇嘴角:“別以爲我不知道,平時你不在家的時候,這門我都是反鎖的,你不照樣大半夜的進去了?”肯定有其他方法。
嗤,難怪她從來不問,原來一早看穿了。
柏少華瞧她一眼,伸手熟練地在牆邊弄出一塊有按鍵的四方石,當着她的面輸入密碼,再把石塊摁回牆裡恢復原狀。
牆邊的屏幕亮起來,把他全身掃描一遍。
確認無誤,門鎖開了。
他率先進了屋,等她把門關上,室內的空氣瞬間變冷。寒意陣陣,半空出現數朵冰蓮正在緩緩盛開,簌簌作響。
不等蘇杏回過神來,一股無形的力量把她升到半空。點心盒脫離手中,輕飄飄地落回地面。
“現在相信了嗎?”他站在客廳,神色清冷地仰望着她。
半空的蘇杏蹙眉俯視着他,沒說話,被他移到跟前伸臂摟入懷中,冰蓮散融在空氣中,星星點點的。
他調整姿勢把她半托在臂,徑自往樓上走。
“對不起,我之前不小心在華夏軍方露了馬腳,一直想要補救,結果父親病了,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本想晚些再告訴你,沒想到一出去就碰到父親的人……”
若想一勞永逸,戲就要做足。
作爲普通人的他,先是被騙,後逃不開八名僱傭兵的挾持,手機也被繳了,在途中找到一個機會讓潛伏身邊的人去通知了少君。
出門在外有萬種可能,加上他的想法和在家的時候不同,認爲只要她和孩子平安就好,沒必要事事通知她。
他的原計劃就是在一年內把兩邊的人馬忽悠完畢。
老韓的作用是混淆視聽,充當老爺子臆想中的“第三者”。他的婚姻出現危機,目前和妻子安馨蘭處於分居當中,是最合適的人選。
也只有他合適。
因爲老爺子不希望格蘭家的兒孫受外國軍方的保護,長大後還要爲他國服務。而老韓家與軍方頗有淵源,若蘇杏改嫁於他,那幾個孩子便歸於韓家了。
養生館的那間醫院有y方暗線,正好把老韓和蘇杏的互動傳回y國。
柏少華和蘇杏十幾年夫妻,他很瞭解她的性情。
自從她那次中了冒牌四姐的招,未來一定會對格蘭家的人懷有戒心,包括監控之類。一想到老爺子可能在聽,她說話必然是尖酸刻薄。
那幾句戳心之言是在提醒老頭,柏少華對過往充滿執念。若再失去家庭,一個一無所有充滿仇恨的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爲他傾盡家財僱傭殺手襲擊格蘭子孫一事,埋下伏筆。
哈維斯表面是自殺,又是在母親和兄弟的保護之下死的,賴不到柏少華的頭上。至於威爾,傷的人是替身,這一點柏少華很快就知道了。
有點遺憾,但效果已達到。
做這一切,是柏少華在賭,賭父親對他仍有一點血脈親情。輸了也不怕,正好大方地把仇人幹掉。
如今,他販賣黑科技的所得在父親面前過了明路,不必再顧忌。小艾伯的筆記不多,總有用完的時候,但柏少華這些年肯定蒐羅了不少科技精英。
否則哪來這麼多的黑科技?
逼他迴歸家族已不可能,況且他還惦記着把老大幹掉,不如放他離開。又不甘心他爲別國服務,於是老爺子把艾伯幾處不動產給了他,離間他和華夏官方的關係。
而華夏方面,面對他突然多出來的財富的確有諸多想法,對他失去往日的信任。
那麼,他以後想露馬腳都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