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我坐在東海大學校內的冷飲店裡,埋着頭伸出舌頭,妄想用舌頭舔到杯子裡的冰凍可樂。可我再次失望了,看來冷飲店裡的可樂還是一如既往般分量不足。如果分量足,我就能毫不困難地舔到可樂。
我沮喪地擡起頭,卻忽然發現一個漂亮的陌生女孩做到了我的對面。
冷飲店裡明明就有空位,爲什麼這女孩偏偏要坐在我對面呢?
哦,她一定對我現在的怪誕行爲感到好奇吧,她一邊偷笑,一邊看着我那依然吐在嘴脣外的舌頭。我趕緊埋下頭,避開了她的眼神——在陌生女孩的面前,我總是那麼侷促。
當我埋下頭的一瞬間,我看到了女孩的手腕,心中頓時陡然一驚。我看到在她的兩隻手腕上,都纏着一塊紗布,紗布邊緣隱隱露出的傷疤,宛如蜈蚣。在紗布的正面,女孩卻搞怪般貼了一塊卡通貼紙,是正捧着麥克風嚎叫的蠟筆小新。
看那道傷疤,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割腕自殺後留下的痕跡吧。
女孩也發現我正注視着她的手腕,於是沒好氣地對我說:“沒見過曾經試圖自殺的人嗎?”
我點點頭,模仿小瀋陽的語氣回答:“這個,真沒有……”她被我逗笑了,看得出她的心情還算不錯,既然她能把蠟筆小新的貼紙貼在紗布上,想必她已經走出了過去的陰霾。
果然,她笑完之後,咬着牙說:“那天,我躺在浴缸裡,隔開了手腕,身體越來越冷,全身彷彿被抽空一樣。看着鮮血從身體裡流出來,就像一朵正在綻放的豔紅鮮花,在浴缸裡慢慢蔓延。在那時,我忽然想,我的人生就像這朵鮮花,正在綻放,還會有很多精彩,我爲什麼要爲了一個薄情寡義的男人而死呢?所以,我爭扎着爬出浴缸,撥打了120急救電話。”
我豎起了大拇指,讚道:“沒錯,你沒必要爲了一棵樹而放棄森林,天涯何處無芳草?”
女孩似乎發現對我說得太多了,畢竟我們根本互相不認識呢。“
於是她立即轉開話題,問我:“你爲什麼要用舌頭舔可樂?這樣喝比較酷麼?”
關於這個問題,實在是不太好回答,我總不能說是爲了檢驗冷飲店裡的可樂是否足量,那會顯得我很小氣的,我可不希望給女孩子留下一個吝嗇鬼的印象。
所以我只好胡說道:“其實,這是一種潛意識在外部的表現形式。對於有才華的人來說,時常心裡想什麼,就會不由自主地做出下意識的舉動,這就和做夢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由着類似的原理。”
“哦?你心裡一直想舔可樂?”女孩笑着問道。
我趕緊搖頭,然後繼續胡說道:“我最近正在研究古代的井,各種各樣的古井,所以看到任何柱狀物,都會在潛意識裡面思考到古井。剛纔看到可樂杯後,我就在潛意識裡把可樂杯想象成個古井,恰好我正好思考到古人是如何從井裡汲水的,於是就不由自主地伸出了舌頭,去舔水井裡的水……”
女孩顯然被我的說法給唬住了,她瞪大眼睛看着我,喃喃地說:“在你的潛意識裡,舌頭變成了井繩?”
我微笑着點頭。
女孩又問:“那你爲什麼要研究古井?”
我繞了繞腦袋,再次胡說八道起來:“我正在構思一篇關於古井的恐怖小說。呵呵,我叫蘇羽,中文系大三學生,平時喜歡看懸疑小說。如果你喜歡看懸疑小說的話,或許在雜誌上看到過我的名字。”關於這一點,我並沒有說假話,這幾年我賑災雜誌上發表了不少懸疑小說,也算是小有名氣。
女孩吃了一驚,她朝我眨眨眼睛,突然說:“對了,我還真知道在某個地方有一口古井,或許會對你的寫作有點幫助呢。”
這讓我騎虎難下了,我只好問:“那古井在哪裡?你能帶我去看看麼?”
女孩笑了,說:“今天下午我要上課,明天是雙休日,我帶你去吧。明天下午一樣是兩點,我們就在這裡見面!”說完後,她給我留了她的電話號碼,還有她的名字。
她叫段白薇,是影視大學大二的學生。呵,難怪這麼漂亮。和這樣的女子一起去看一口古井,也不會是什麼壞事。不過,要是回來後她要求我儘快寫出關於古井的懸疑小說,那就有點麻煩了,我必須得趕緊去構思一個。
透過冷飲店的透明落地窗,我目送段白薇那嫋娜的背影消失在校園林道中。
我正要準備離開時,忽然一個男生坐到了我對面,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我,眼中似乎快要噴出火一般。
我正要準備離開時,忽然一個男生坐到了我對面,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我,眼中似乎快要噴出火一般。
“有什麼不妥?”我詫異地問。
“剛纔,白薇在這裡對你說什麼了?快告訴我!快點!”男生大聲朝我吼道。
我愣了愣,看他那着急的模樣,顯然對段白薇很是在意。莫非他是段白薇的男朋友,而段白薇就是爲了他而自殺的?我不由多看了他幾眼,這男生長了一副很清秀的面孔,看上去不太像花花公子。但他對我實在太沒禮貌,所以我沒好氣地答道:“段白薇對我說了什麼,和你有什麼關係?這屬於我和她之間的隱私。”
之所以這樣回答,我只是想故意氣氣他。
男生更着急了,他猛一蹬地,幾乎快要撲到我面前來。他帶着哭腔說:“她說了什麼話,真的很重要,人命關天呀!”
人命關天?他怎麼說出這四個字來了?
男生顯然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深呼一口氣,平靜下思緒後,對我說:“我叫蕭輝,是白薇的同學。我想告訴你,白薇因爲失戀,已經自殺好幾次了,直到現在還沒有放棄過自殺的念頭。她父母帶她去精神病院檢查過,醫生說她患了抑鬱症,有嚴重的自殺癖。即使現在持續服用藥物,但我與幾個朋友依然日夜跟蹤她,防範她繼續自殺。而她剛纔對你說過所有的話,很有可能就是她籌劃下一次自殺的線索啊!”
啊?我嚇了一跳,段白薇這麼漂亮的女孩兒,竟然有自殺癖?真是令人難以想像!
蕭輝繼續向我解釋,如果我剛纔再看多幾眼段白薇手腕上的傷疤,就能發現兩隻手腕的紗布下,傷疤遠遠不止兩處,而且每處傷疤是在不同時間造成的。事實上,她起碼已經嘗試了五次的自殺,但都被及時發現的同學制止了。校方怕出事,勸段白薇退學。但段白薇的父親很有錢,他不想讓女兒因此而退學,所以出錢讓班裡的同學代爲關照,日夜跟蹤,防範她繼續自殺。
今天蕭輝和他的三個同學就一直在暗中跟蹤段白薇,一直跟到她走進冷飲店。他們看到了我和段白薇在談話,而且還看到段白薇一邊說話的時候,一邊注視着自己手腕上的紗布,所以懷疑段白薇又在尋思着自殺的方案。
所以等段白薇一離開冷飲店後,蕭輝就立刻衝進來店裡詢問我。也正是因爲他的心情太過於急躁,所以講話的時候對我不大禮貌。
當他進了冷飲店的時候,另外三個同學則跟在段白薇身後,繼續跟蹤她。
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後,我趕緊如實告訴蕭輝,我與段白薇約好明天下午去看古井的事情。
聽到古井兩個字後,蕭輝眉頭緊鎖,皺成了一個川字。他自言自語地說:“莫非這次白薇想要跳井自殺?”
我也不禁心頭一緊,跳井自殺,那真是太可怕了!我可不想在約會的時候看到一具躺在井底的血肉模糊的屍體。
我趕緊摸出手機,想要打電話給段白薇,取消明日的約定。但蕭輝卻按住了我的手機,說:“別打電話,明天你還是和白薇去看古井吧。我和同學們會在暗中跟蹤你們,保護白薇的安全。”
我詫異地問:“爲什麼不把隱患扼殺於搖籃裡,反而要我們去看古井呢?現在我們遇到的,是一個一心尋死的人,如果你們不能保證她的安全,那可怎麼辦?”
“呃……”蕭輝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沈吟片刻後,猶猶豫豫地答道,“蘇同學,不瞞你說,白薇的父親說了,如果我們能成功阻止白薇自殺一次,就會獎勵我們一萬元。如果她連自殺的舉動都沒有做出,自然我們也無法阻止,更拿不到一分錢了。當然囉,只要我們得了獎勵,也一定會給你一部分好處費的。”
儘管我對蕭輝的舉動甚是鄙夷,不願意和他同流合污,婉拒了他給好處費的建議,但我第二天卻不得不來到冷飲店,等待段白薇的到來。我之所以沒取消古井之行的原因很簡單,段白薇的電話竟然關機了,我根本打不通她的電話,跟她取消這次的約會。
昨天離開冷飲店的時候,蕭輝給了我一個手錶型的GSP定位儀,無論我和段白薇走到哪裡,他都有辦法找到我們的。而這個GPS定位儀,也是段白薇的父親發給蕭輝他們的。
蕭輝還告訴我,他們的這個段白薇保護小組,共有四個人,兩男兩女,除了蕭輝之外,其他另外三個人都長得很是健壯。蕭輝向我介紹,另外三個同學都是學校籃球隊裡的男女隊員。
蕭輝告訴我,他們兩個男生保護段白薇的寢室外安全,而兩個女生則千方百計地保護段白薇在女生寢室裡的安全。
爲了不引起段白薇的注意力,我獨自一人走進了冷飲店。蕭輝和另外三個同學就躲在冷飲店外的樹叢後,偷偷地窺視着我們倆。
進了冷飲店,段白薇就坐在昨天她的座位上,今天她背了一個很大的揹包。看到我後,她立刻站了起來,拉着我的手,說道:“蘇羽,我們快走吧。得趕緊去乘車呢,要是不抓緊時間,說不準我們就不能在天黑之前趕回來了。”
什麼?古井竟然在那麼遠的地方?我不禁朝蕭輝躲着的地方望了一眼,擔心他們是否能夠跟着我們找到古井的位置。
我和段白薇並肩走出了東海大學校園,來到了校外的公交車站。
過了十分鐘,我們登上了一輛開往遠郊的公共汽車。
在車上,我好奇地問她:“我們要去的地方很偏麼?”
她點了點頭。
我又問:“這麼偏僻的地方,你是怎麼找到那個古井的?”
段白薇笑了笑,高深莫測地回答道:“這個嘛……得先保密!”
居然還要保密?我只好苦笑地搖了搖頭,然後順便朝窗外望了一眼。透過駕駛臺外的後視鏡裡,我看到一輛出租車正在跟隨着我們乘坐的這輛公共汽車,時快時慢。出租車上的乘客,就正是蕭輝與他的三個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