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竟然是長風。】他的臉上滿是泥土,遮住了他的剛毅。但賀蘭還是認出了他,他也看見了她,兩人互望了一眼,長風連忙將頭低下。長風的出現讓賀蘭覺得不可思議,他是來救她的?可他爲什麼隻身冒險來救她啊?這裡是大荒啊!不是枉水帝國的領地。他們很容易都會死在這裡。
賀蘭轉身又向那羣人望去,“難道莫修羅也在?不可能!知道我被大荒軍抓來的人,應該不會有。他們抓了我,難道還會帶着我四處亂跑嗎?”賀蘭在心裡思量着,不知不覺來到一座三層的木屋前。這是一座典型的哲別建築。一二層是儲藏室,三層是房間,木製的樓梯直接通向第三層。
走在木製的樓梯上,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這裡是部落的最高建築了,應該就是部尊的住所。賀蘭不確切迎接她的是什麼?但她已經覺察到赫拉知對她並無惡意。思考間,已身處大廳。大廳四周掛着象徵部落首腦身份的獸皮、獸牙等器具。當賀蘭將目光轉向大廳前方時,主人已經微笑的盯着她看許久了,赫拉知不知對他說了什麼,就自覺的退了出去。大廳只剩下兩個人時,賀蘭不覺有一些驚慌。
部尊起身向她走來,高出她二頭的巨大身材,一副肥碩的身體,頭髮略見花白,看來是已近中年的發福。
“賀蘭郡主,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啊!”部尊的一席話讓賀蘭的心涼了半截,他竟然知道她的身份,而且還會說天水的語言。看來一開始對大荒所有的理解都應該徹底的摒棄,這裡根本就不是所謂的蠻荒之地。所謂大荒只不過是一個稱號而已,可卻欺騙了所有的帝國人民的眼睛。
冷靜了片刻,賀蘭才拼命的擠出一絲微笑,“多謝部尊誇獎,賀蘭在天水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女子。”
部尊轉動着肥胖的身體,笑道:“平凡?十二歲就可以化干戈爲玉帛,犧牲自己來換取和平,十五歲就可以出謀劃策讓大荒本應的勝利化爲烏有,難道這些就是一個平凡女子可以辦到的嗎?”賀蘭突然覺得死亡竟然又一次離她如此之近,不覺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見她不語,哈哈大笑,“擔心我會殺你?”真是聰明,不愧是大荒強盛部落的部尊。】賀蘭還是不語,因爲說什麼都是徒勞,除非他說他不會殺她。
“我是不會殺你的,這點你放心。”從他的口裡吐出的這幾個字,是賀蘭這些天最願意聽到的語言,也是最迫切想聽到的語言。可她依舊忍着沒有把高興的心情表現出來,但還是有些底氣的反問道:“部尊大人,你爲何不殺我?我對你雖然稱不上敵人,但不管從哪方面,我們還是敵人。”
他微微一笑,顯露出作爲一位王者的風範,“郡主,何必這麼認真呢?戰爭之於我們的是搶掠,戰爭之於你們的是防衛,你們的文明是我們嚮往的,你們的器具是我們夢寐以求的。我們渴望得到,所以纔會無休止的發動戰爭。沒有你們的糧食我們難以度過漫長的冬季,沒有你們的大鍋,我們難以烹煮食物,沒有你們的鹽巴我們食之無味。這些都是戰爭的根源,不用解釋的進行着。”
賀蘭迷惑的問道:“難道沒有解決的辦法嗎?”
他搖搖頭道:“沒有。只有戰爭纔是延續我們後代唯一的辦法。”
賀蘭沒有思考的又問道:“可以用你們的牛羊,捕獲的動物來換取糧食。這樣不就避免戰爭了嗎?”
他走到象徵地位的椅子,坐下,心事重重的說道:“這個想法我想過,可你們國家的人根本就不理睬我們。而且就算交換,也不一定滿足我們的需要。只有戰爭最徹底。”
“但後果也是最慘重的。”賀蘭接着憤然的說道。
“這些都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哲別的部尊的語氣依舊的平和,好似談論着與他無關的事情。
“辦法會有的,只是想不想去做。”賀蘭堅持自己的想法。
“難道你有辦法?”他隨即問道,賀蘭搖搖頭,“還沒有。”
退出哲別部尊的高樓,陽光灑滿了她的身體,讓她心中的冰冷慢慢的融化。閉上眼睛,賀蘭覺得這是一場夢,夢醒了,是不是就可以看見修羅的那張溫順的臉龐?
夢醒了,可依舊還是在這裡!
賀蘭穿梭在這個如夢境裡的地方,感受着這裡不同於天水的文化!
這裡的生活很簡樸,可他們卻有着天水人民少有的樂觀,對面災難,面對戰爭,他們總是用一顆平和的心態來對待。村子裡的微笑遠遠多於悲傷,就算那些被抓的天水奴隸,不想逃跑,也能像當地人一樣安靜的生活。戰場上兇殘的勇士,生活的環境卻是這樣的愜意,難以想像。
柔柔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坐在欄杆上遙望着草原的遠方。修羅說過:對待敵人的柔弱就是對待自己無情。是啊,戰爭何時都是戰爭,如果對戰場上的敵人有情,那就意味着離死亡不遠了。和平的背後總會是持強凌弱,所有的人都逃脫不了,不同的目的,同樣的殺戮,同樣的鮮血。
“郡主。”一個低低的聲音遠遠的傳來,是長風。賀蘭沒有動,背對着他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我發現你被偷襲的大荒軍抓住,就混進了俘虜的人羣。”“你們是走來的?”賀蘭又低低的問道,“路上做了標記,不知郡主何時想離開這裡?”
“離開?”賀蘭反問,“離開這裡我能去哪啊?”擡頭仰望天空,一隻老鷹飛馳而過。“你有修羅的消息嗎?”賀蘭又問道,“他被王爺囚禁了。”賀蘭輕嘆了一聲。“他會沒事的。”長風沉默了一會,說道:“郡主,有事找我,我就在附近。”當賀蘭轉身要說句“保重”的時候,長風已經不見了。
“姑娘,回去吧,一會草原就起風了。”老婆婆在身後叫住出神的她,賀蘭“嗯”的一聲,問道:“這麼好的天氣,怎麼能起風呢?”婆婆沒有回話,已經向木屋走去。賀蘭跟着她,一陣風吹過,吹起她的裙子,看來真的要起風了。
風來,雨近,春雨如絲。當雨停之時,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來到哲別部落的第六天,賀蘭已經習慣了無所事事的四處遊蕩,赫拉知就如幽靈一般跟在她的身後。在這裡男人們每天出外打獵,女人們在家料理生活的瑣碎,小一點的孩子在村子裡玩耍,大一點的孩子則已經開始學習搏鬥和狩獵了。
女孩子總是用一種羨慕的眼光觀察賀蘭身上枉水帝國漂亮的服飾,她們是不會理解與她們連年征戰的鄰居擁有的先進文明背後無限的浮華。這就是差距,文明與落後的差距。
賀蘭一直思考着,怎麼讓這片土地上的人民,過上沒有戰爭衣食無憂的生活,解決戰爭的根源是避免戰爭最好的良藥,可這副良藥最好的配方是什麼呢?
賀蘭想起一個人,葉方宇先生。與他接觸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他身上文雅的氣質和智慧還是給她留下了深厚的印象。可他現在又在哪呢?智慧真是用時方恨少。
賀蘭突然轉身對赫拉知說道:“可以帶我去見部尊大人嗎?”他點點頭,用生硬的天水語說道:“部尊說,你隨時都可以去見他。”
還是那座三層的木屋,還是那嘎嘎作響的木梯,午後的陽光跟隨賀蘭的身影照進了這座部尊的房屋。邁進屋子的一瞬間,眼睛由於烈日照射暫時模糊,冷冷的寒氣卻撲面而來。賀蘭立在哪裡,後面的赫拉知不解的問道:“怎麼了?”賀蘭沒有言語,一把寬大的發着金光的利刃正對着她的咽喉。赫拉知避開她,來到近前,眼中卻閃着激動的神采。
賀蘭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前這個暫時還看不清的男人是誰?
年輕剛毅的臉,大荒人特有的強壯,身上散發着無盡的殺氣,這個男人是誰?可以在這裡明目張膽的用劍指着她?
“你們在幹什麼?把劍放下。”部尊出現了,厲聲的叫道。金劍緩緩從咽喉落下,男人轉身對部尊嚷道:“父尊,這個天水女人是誰?”部尊扶着椅子緩緩的坐下,不緊不慢的說道:“使用計謀打敗你的賀蘭郡主。”“什麼?”劍尖的冷氣讓鼻尖的汗毛都顫抖起來,“放下你手中的劍。”部尊的聲音沒有一絲的驚慌,他就不怕他兒子的劍,奪了她的性命?
“王子殿下,真的是你嗎?”赫拉知終於從興奮走出來,帶着驚訝的語氣問道。
“嗯,是我,赫拉知。”男人不緊不慢的說道,接着又問道:“你能跟我解釋這是怎麼回事嗎?”
哲別部落的王子,烏斯圖,傳說中大荒之地最美麗的男子。莫修羅一生中最欽佩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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