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將合約遞給郭大全。
郭大全和郭大有共同觀看。
他們兄弟爲了作坊的事,從年後就跟清啞和幾個小的學認字、寫字,每晚都熬夜,十分辛苦。雖然認的不多,好歹認得幾個。
就算這樣,這合約他們也看得半通不通的。
郭大全不顧臉面,坦然笑着對衆人道:“我們兄弟都是睜眼瞎。這東西我還得拿給我小妹瞧瞧。我小妹瞧了說好,咱們就籤。”
衆人聽了面面相覷,只有方初和韓希夷見怪不怪。
他們早知道會這樣。
韓希夷咳嗽一聲,笑道:“自然要送給郭姑娘看。她可是郭家少東呢。便是嚴姑娘,嚴家有什麼事也是一定要通過她的,不好擅自做主。這本是規矩。”
半句不提認字的事。
嚴未央笑眯了眼,道:“那是自然!”
郭大全便拿着那合約去了天字一號廊亭。
這裡,衆人又商議別事,一邊等待。
閒聊中,問得最多的是郭大有關於織機的事。
等了好大一會,郭大全才轉來,將合約又遞給韓希夷。
韓希夷接過去一看,張大了嘴巴。
方初低聲問“怎麼了?”
他就知道,凡事經過郭清啞的手,必定不同。
怎樣不同,則猜不透。
韓希夷呵呵笑着,說:“郭姑娘添了許多。我念給大家聽。”
說完,逐條唸了一遍。
衆人也都聽得發呆。
和郭家父兄不同,這郭清啞所有增減之處,都十分絕妙,顯示了她身爲少東的能力:
一是棉布數量。先與每家暫定三萬匹。但若郭家有能力。只要提前一個月告之,便可增加售賣數量,最高可增至五萬匹。
二是交貨地點。各家需上門提貨,以綠灣村綠灣壩的碼頭爲交割地點。驗貨上船後,一切問題再與賣家無關。
三是交貨時間。郭家當月與哪家交易,只需提前一個月通知。
四是貨款結算。郭家要現銀交易。
唸完,郭大全解釋道。之所以要上門提貨。是因爲郭家人力物力不足,更缺少貨運船隻,所以纔要借各家的力量和路子。不然的話。就郭家生產的那些棉布,自己賣也不是賣不出去,何必費心找大家呢。而現銀交易是因爲郭家底子薄,怕資金週轉不開。
衆人聽了恍然大悟。
又不禁佩服。郭家要短期內成長,非得如此。
方初疑惑。別的還罷了,那最高可增至五萬匹是怎麼回事?
他纔不會認爲郭清啞好高騖遠呢,她這麼寫定有理由。
只是,她憑什麼有這麼大的把握?
五萬匹。合九家之力就是四十五萬匹呢。
郭家的作坊還沒影,如何一年織出四十五萬匹布來?
他注意到這點,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
鑑於郭清啞先是拍賣竹絲畫圖稿。後又展示織錦和織機,所以對於這棉布問題。他們雖有懷疑,卻也暗暗期待,只是揣想不透,郭家要如何做到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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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約條款議定後,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在夏織造見證下,九家錦商均與郭家簽訂了合約。
簽訂完畢,郭家便沒什麼事了。
方初等人還要繼續進行下一輪活動:先爭取上用(皇宮)織造份額和官用織造份額;藉此次織錦大會上爭得的名望,與各路民商、海商簽訂大宗錦緞、綿綢交易,足要忙半個月才罷。
每次織錦大會,各家成交量至少佔據全年六成以上。
正因爲如此,每年這個時候霞照才空前繁榮。
郭守業見無事了,立即向衆人告辭。
走時小聲囑咐郭大全留下來,哪怕看看,也好長些見識。
謝吟月走了,嚴未央安心要露臉,借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大展宏圖,一爲嚴家爭光,二爲自己爭名,三麼,勢必要壓過謝吟月以往的成就。
她一面在心裡緊張計算,一面還不忘吩咐墨玉:“墨玉,你跟郭姑娘過去。郭伯伯他們從鄉下來,倉促的很,宅子也是纔買的,想必缺東少西,或者東西不順手。你去了,你還心細,照顧伺候郭姑娘,再看看缺什麼,就回家拿了送去。反正你在這也幫不上忙。告訴郭姑娘,回頭等散了我就去看她。”
墨玉急忙點頭答應,就去了天字一號。
沈億三心中一動,也對身畔沈寒梅道:“小九你也去。”又對郭守業笑道:“讓我家小九也去吧,陪陪郭姑娘。唉,出門一趟,弄得生病,最是容易思鄉的。她們小姑娘家,差不多年紀,在一塊容易說話。”
郭守業還能不讓去?
他賠笑道:“我們家窮,就怕沈姑娘待不慣。”
沈億三笑道:“哪裡就那樣嬌氣了!”
沈寒梅羞澀地抿嘴笑,也去了天字一號。
其他人便有些尷尬,因爲他們身邊沒有女孩好派遣。
韓希夷就笑道:“如此也好。我們大家都關心郭姑娘,希望她早日痊癒,只不好去打擾的。嚴姑娘和沈姑娘能去照看,最好不過了。”
衆人紛紛點頭,說他們都關心郭姑娘。
郭守業父子忙致謝,謝了又謝。
忽然衛昭回頭對身邊管事吩咐道:“去,叫人把我帶回來的西洋參和血燕分一半送去郭家,再將其他補藥都撿些,一併送去。”
那管事立即答應一聲,匆匆出去了。
其他人聽了發呆,不知如何應對。
若也跟着叫人送,未免有些見風使舵,顯得小家子氣;若裝作沒聽見,似乎太不近人情,倒不知如何回了。
郭守業忙道:“怎好叫衛少爺破費……”
衛昭道:“老伯只管安心收下。要說不安也該是我們不安,郭家受得起的。我們心裡都明白,這織錦和織機郭家等於是白讓的。這可不比那竹絲畫圖稿,若是拍賣,便是十個三萬兩也值。難道晚輩還不能送些補藥給郭姑娘調養身子?再說了——”他把目光轉向方初——“我們都希望郭姑娘玉體安康,可不能出半點差池。方兄說是不是?”
方初見他單單問自己,分明在暗示,還有威脅。
暗示他郭清啞的重要性,威脅他或謝家不可出手對付郭家,否則會幹犯衆怒。
他心下慍怒不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