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笑得有些失態,嘎嘎的,一面道:“我外孫子怎這麼聰明?這腦瓜子,將來肯定是當狀元的料!”
嚴氏沒和她爭持,很大度地將孫子與她分享,自豪道:“那可不是!都說三歲看老,適哥兒一歲多就厲害的很。”
吳氏明白她指的那件事,會心一笑。
適哥兒便得意地請長輩們評判:誰梳的最好。
衆人目光掃了一圈,落在郭順和方無莫身上。
郭順的頭是莫哥兒梳的,莫哥兒出人意料的手巧,在紫竹指點下,只練習了三次,就將郭順打扮成伶俐、俏皮的小姑娘。
郭順卻沒他那份靈巧,幫莫哥兒梳的頭,不過從裡間跑出來,那頭髮就散了一綹下來,垂在耳邊。奈何莫哥兒生得秀氣,一張完美的橢圓小臉,除了一字眉和直鼻樑像方初,那安靜的水杏眼,那小嘴兒,氣質神韻都像極了清啞,垂下來的一綹頭髮,更增添了他的靈氣。
清啞看得莫名心動,對“女兒”招招手,“來!”
小女孩慢慢走過來,小臉騰起一片紅暈,長睫毛蓋了下來。
清啞將小兒子摟在懷裡,親了他額頭一下,心裡軟軟的。
吳氏眼睛瞪老大,對清啞道“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當然不會真一模一樣,不過是神韻太相似了而已。
莫哥兒本來還抗拒扮女孩,聽外祖母說自己和母親小時候長一樣,沒來由地竊喜,靠在母親懷裡,乖巧地任人評頭論足。
適哥兒領頭,和郭順等人如同一陣風,呼嘯而過,刮向正廳,去祖父和外祖父那邊炫耀去了。
這裡,嚴氏對吳氏道:“我年年都有些苦夏。去年吃了清啞送去的醃小黃瓜,覺得很爽口,送粥極好,不像一般鹹菜那麼鹹,還新鮮。問了清啞,才知是她孃家送來的。親家今天可帶了?”
吳氏忙道:“有,有!帶了兩罈子。”
說完忙叫阮氏“叫人回去拿來。”
阮氏忙派人回去拿。
吳氏又歉意地對嚴氏道:“就帶了兩罈子,都給親家,回頭我再叫他們多送些來。往年這個時候我都要給清啞帶許多的,我自己盯着她們裝。這回適哥兒出了這事,我就沒心思了,整天人就跟夢遊似的,抓不找邊。昨晚裝貨上船的時候,她們問我要帶多少,我隨口就說‘什麼好東西,一樣帶兩罈子就是了。’誰知親家喜歡,帶少了。”
嚴氏拍拍她手,感嘆道:“這些日子親家受苦了。”
吳氏道:“好在沒事了。早上我難受,連飯都吃不下,不知見了清啞要怎麼說。所以我剛剛吃了許多點心,親家太太別笑話我。”
嚴氏呵呵笑道:“我一看就知道,你餓壞了。”
又笑道:“待會就開飯了,親家留着肚子吧。”
吳氏笑容滿面地點頭。
清啞在旁道:“紋妹妹也喜歡吃那個黃瓜。”
嚴氏忙道:“怪了,那個味道怎麼做的?清啞說了,我叫人做也做不出來,不夠你們的脆嫩,日子一長都軟了爛了。”
吳氏笑道:“你們大戶人家,哪裡知道這個!我家這菜不是我醃的,是我們郭家一個嬸子。那醃菜有些門道的,各人手不一樣。凡是瓜菜曬乾了,洗乾淨了下鹽,就要使勁揉,好入味。經她手揉的就好,旁人揉的就不行。嫩筍也是這樣。她醃的嫩藕也好吃……”
清啞和方紋聽得相視一笑。
婆婆和娘這樣和諧,她很喜歡。
……
晚飯後,適哥兒兄妹三個都賴在爹孃牀上玩。
方初瞅着滾作一堆的兩兒子,道:“這麼熱,擠一牀怎麼睡?”
適哥兒一個鯉魚打挺,不顧胳膊受傷,左手單手和腦袋一起使力,倒豎起來,憋得臉通紅,擠出話來:“我們……一會就走。”
莫哥兒上前,把哥哥一推。
適哥兒“砰”一聲仰面倒在芙蓉簟上,一雙腳正落在方初面前。
方初抓住他一隻腳,提起來,道:“我瞧瞧你這腳,長足癬了嗎?”
一看,腳丫子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心裡不由生氣,張口咬住那大腳趾,上下牙一合攏,作勢要啃掉的樣子。
適哥兒剛爬起一半,又笑軟了倒下,嘴裡嚷道:“娘,爹吃人了!”
方無悔問爹:“爹,好吃嗎?香嗎?”
準備湊上去也嘗一根腳趾。
清啞失笑,對方初道:“你不嫌臭!”
方初氣呼呼地咬了兒子一下,放了手,然後對清啞道:“你不知道,他今兒在洞底下,就坐那摳腳丫子,摳了腳丫子又抓頭,我在上面急得冒火,怎麼叫他都不答應。我還以爲他長足癬了呢。”
想起當時情形,他還恨得牙根癢癢。
適哥兒被勾起心思,愧疚道:“爹,我那會子正想主意。”又對清啞道:“我本來想出來用水了,被他們一吵,又嚇回去了。”
又對方初道:“爹,你不是說有事告訴我?”
他沒心情鬧了,想知道謝吟月到底怎麼害孃的。
方初點頭,對清啞道:“我送他們去睡。你帶無悔。”
於是起來,帶着兩兒子去了隔壁。
一個時辰後,他才轉來。
那時,方無悔已經被細妹抱走了。
清啞問:“都說了?”
方初道:“只說了個大概。他們還小,有些事也不懂。”
一面上牀,在清啞身邊躺下,摟着她。
夏天,他特喜歡抱着清啞降溫。
清啞身上涼涼的,不是冰涼,而是如玉般溫涼,好像燥熱根本影響不了她,她很少大汗淋漓,或者渾身冒火。
冬天,清啞則喜歡抱着他,因爲他身上火熱。
方初一面摩挲她柔軟的胳膊,體會溫涼,一面道:“這小子,今天真是氣死我了:聽了謝吟月的話私自跑去找人,找到了也不叫我們;從閻王殿逛了一趟回來,也不知道安慰安慰他爹,倒對人家小女孩說長大了要娶人家。你說他怎麼能這樣呢?把我方家的臉面都丟光了!”
清啞不出聲,瞅着他微笑。
方初沒得到迴應,低頭問:“你不覺得他反常?”
清啞反問:“你小時候乾的事正常?”
方初埡口無言。
相比兒子,他的經歷好像更離譜。
忽聽外面紫竹道:“奶奶,適哥兒來了。”
一陣急促腳步跑進來,跟着帳簾一掀,適哥兒頭髮散亂地探頭進來,方初早在聽見紫竹聲音就坐起來了,問“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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