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悔搶道:“給娘請安。”
適哥兒笑道:“我們睡得早。不像父親母親剛從外面回來,累得很。母親,你睡好了嗎?身上酸不酸?”
清啞道:“睡好了。不酸。”
這些話從小人兒嘴裡問出來,格外暖心。
一時紫竹帶着衆丫鬟端着水盆手巾進來,伺候清啞起牀。
紫竹一面服侍一面回清啞:“大爺一早就出門了,臨走時讓告訴大奶奶:他要去處理些買賣上的事,恐怕要幾天才能回來。叫大奶奶好生歇息調養幾日,凡事有太太在呢。他已經請太太費心了,叫大奶奶不用操心費神。還叫哥兒姐兒們要聽話,別惹母親煩惱,回頭他家來知道了要罰的。適哥兒是哥哥,要照料弟妹……”
一大篇話說出來,適哥兒和莫哥兒都束手聽了。
無悔卻撅嘴道:“壞爹爹,又走了。”
清啞卻鬆了口氣。雖然回來後,她表面和他恢復如常,但心底還是有些彆扭,若不在衆人面前,他們兩人單獨相處恐怕就沒那麼自然了,還是得等一段日子,等那件事再淡些才能和好如初。
又想,他這麼匆忙出去,是不是也躲着她呢?
清啞洗漱完畢,帶着兒子女兒們去給公婆請安。
因年關已近,他們又不是常住京城的,不過是偶然才決定留在京城過年,一應過年需要準備的物事比別人家更繁雜。嚴氏上房內,進進出出的人就沒斷過,加上孩子們在裡間玩鬧,那個喜慶忙碌的氣氛很快便將清啞感染了,充實緊張。
大家忙碌的事不外乎兩樣:
一是爲過年準備年貨和年禮;
二是爲方制定親準備聘禮。
兩件事既趕到一塊,同類的東西便合起來一起準備了。
早飯後,她婆媳兩個在炕上坐了說話。
那時身邊沒旁人,嚴氏便將郭大全託他們帶的信交給清啞。
清啞展開信看,方纔知道郭勤和範家姑娘範馨怡的事。
這是個回絕吳家的藉口,若吳家堅持要和郭家結親,吳青梅只能給郭勤做妾——這個可能性應該不大——郭大全要清啞婉轉對吳家說清楚,如何選擇由他們自己拿主意。
嚴氏一面吃茶,一面看着清啞看信。
她和方瀚海是後來才知道郭勤和範馨怡的事,隱隱覺得沒那麼簡單。據他們對郭家的評判,那是極爲護短記仇的。當年因清啞被壞了親事,郭家對謝家是恨比天高,逮着機會就將謝家往死裡踩。
郭勤被吳青梅羞辱,郭家怎會甘休!
吳尚書太託大了,還想通過結親挽回女兒顏面,以爲這是放低了身段,殊不知更令郭家惱怒羞辱,覺得被逼。現在郭勤攀上了範家姑娘,還是在得知吳青梅收了他的扇子以後,不啻於狠狠給了吳青梅一個耳光;吳青梅沒了退路,只能給郭勤做妾。若不是憑空冒出石寒天刺殺天子一事,吳青梅等一衆貴女抱住一干書生,吳尚書當機立斷將女兒許給章懷安,此事還不知怎麼下場呢。
清啞看完沉吟不語。
嚴氏放下茶盞,微笑道:“我聽說吳尚書將女兒許給一個姓章的應試舉人了。就是慈善中心出現刺客的那天,姑娘們被驚嚇,然後……”
她沒說完,清啞也明白了。
她將信折起來,放進袖中。
這件事算是了結了,不用她再多事。
郭大全還在信中提到巧兒的親事,說嚴紀鵬已經對郭家透了口風,要等嚴暮陽高中後就向郭家提親,問清啞這邊是如何打算的。
巧兒的親事清啞有些猶豫。
並非她不中意嚴暮陽,而是嚴暮陽的母親梅氏一直瞧不上巧兒,這是一。再有,之前玄武王妃和靖安大長公主都向她透露了想要求娶的意思,玄武王府是爲張繼,靖國公府是爲林熙,這兩個少年清啞都見過,印象都還不錯。
既然有另外的選擇,清啞當然不想巧兒被梅氏嫌棄。
但要說起門當戶對,還是嚴家和郭家更適合些,那兩家門楣都太高了;且嚴暮陽和巧兒自小熟識,比別人更親近一層。
清啞很是躊躇,比自己嫁女兒還要費心。
話說回來,巧兒就跟她女兒一樣,自然慎之又慎。
嚴氏此次進京,受哥哥委託要將巧兒定下來,正要跟她細說商議,就有管事媳婦來回事,只得按下這個念頭,另找時間再說。
橫豎清啞是她兒媳,什麼時候說都行。
清啞也沒空多想,趙管事媳婦帶人送了各式糕點進來,全是京城有名的老字號出產的名點,讓太太、奶奶和哥兒姑娘們品嚐,覺得哪種好,將數量確定了,她好去下單訂做,年底送來。
清一色瓷白的小碟,只有茶碗口那麼大,每樣糕點都被切成小指頭大的塊兒,裝在碟內;又有許多銀質的小勺,用來品嚐糕點。
嚴氏忙吩咐叫孩子們,都來嚐嚐。
一面對清啞道:“咱們自己家也做,外頭的也要買一些。咱們是江南來的,孩子們沒吃過京城的糕點,買了吃個新鮮。過年麼,各樣都準備些,越豐盛才越喜慶。早些定了人家好預備,不然到時候說聲要,給了銀子人家臨時也做不出來。”
清啞微笑道:“母親說的是。”
有了孩子,一切當以孩子爲重。
適哥兒等人都出來了,聽說叫嚐點心,適哥兒忙對弟妹們道:“快來嚐嚐。”一面牽了無悔,親自喂妹妹吃。
孩子們嘗着糕點,嘰嘰喳喳像鳥兒一樣發表意見。
嚴氏又和清啞說起其他的年貨,也都開列了單子,叫買辦去買來,有些卻是等江南那邊送來,算起行程也快要到了。
她道:“像各種布匹綢緞、海產河產、江南的乾鮮果品乾菜幹筍和茶葉那些,本來就是從江南那邊運來的。或者咱們自己作坊織造,或者莊子上出產,或者在當地市場採買,都比在京城採買方便優惠。
“我都一一列明瞭,吩咐他們隨後就送上京來。
“一是咱們自己過年要用;二是爲了送年禮。
“京城這邊的親朋故交,往年年禮都不曾落下,然今年咱們一家子都在這邊過年,適哥兒又封了爵,往來應酬怕是要多出好些,年禮也自然要比從前不同。這些都是馬虎不得的。”
人情往來是一門大學問,絕對要花心思的。
清啞認真聽着,仔細看那厚厚一摞單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