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洵澤大步離開船艙,走至甲板上,他那隱忍的怒火仍是在燃燒。
花千夜,花千夜,這名字這幾年來已然成爲了他揮不去的夢魘,就連他自己都不知是從何時起,他的眼中、腦中盤旋的都是這個名字,都是她這人。
海面平穩,海風卻涼,吹打在身上,竟是連那心都跟着顫抖起來。
水洵澤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轉過目光,看向前頭。
那燃起燭火的艙房。
那人看來也是未有睡下。
心不由緊抽了下,邁步朝着那艙房走去。
*
船艙中,水無痕在牀榻上輾轉反側,他眼前仍是清楚地顯映出,花千夜被水洵澤抱進船艙的那一幕,心緊緊地揪着、提着,然而,他現在卻無法做任何事。
“叩叩”兩聲敲門傳來。
水無痕微蹙眉頭,看向門口,無法平定的心情讓他現在只想要一個人清靜一下:“本王睡下了。”
“十一王爺,是我。”水洵澤的聲音從外傳來。
水無痕一下子從牀榻上竄起,整理了一下服飾,走向門口……
門開。
水洵澤望着出現在門口的水無痕,嘴邊噙着笑:“十一王爺似對本王的出現很是意外。”
“王爺深夜造訪,確實讓我有許意外。”水無痕側身,迎着水洵澤入內,“不過想來王爺也該是時候過來了。”
水洵澤進入船艙,環顧了下四周,隨即轉過身,看向正在關上艙門的水無痕:“難道十一王爺知道本王要來?”
“算是吧。”水無痕微揚眉,走向邊上的桌前,“王爺請入座。”
水洵澤順着水無痕的目光望去,在桌上擺着兩個茶杯,看來水無痕說的並不假,他早就知道他會前來。走到桌前,與水無痕對坐而視。
水無痕爲水洵澤身前的空茶杯沏滿茶水,又爲自己身前的空茶杯沏滿,放下茶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水洵澤望着那正在喝茶的水無痕,他知道他會來,只是他這一來,他倒是沉寂了下來,就像只是等着他來喝茶。
水洵澤望着杯中的茶水,手沿着杯沿滑動着,終是打破了這份沉寂,“十一王爺既然能猜到本王深夜造訪之事,那是否知道本王前來的目的。”
水無痕將茶杯端在手中,目光望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葉梗子,說:“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現在豈敢隨意去亂猜測王爺的心思。”
“這話可是有點吃味的意思。”水洵澤聽聞水無痕這話,只覺得他應該是知道什麼,只是不願開口罷了。
“恍如隔世。”水無痕放下茶杯,舉目,看向水洵澤,目前他的心境也只能用這四個字來說明了。
水洵澤那滑動在杯沿的手,倏然停頓了一下,慢慢地舉目,望着他,低喃道:“恍如隔世……”
“一夢便是兩年,醒來物是人非,很多事情都無法去挽回。”水無痕感嘆這兩年的分離,他這兩年就如做了一個夢,醒來一切都變了。
“不,只要有心,任何事都能回覆以往。”水洵澤卻斬釘道。
“只要有心,可往往就是因爲這心變質了,無法再回到從前了。澤兒,不知我現在可還能這樣喚你。”水無痕幽深的藍眸,緊緊地鎖定在水洵澤的臉上,從小相依爲命的弟弟,如今坐在一起,他竟覺是如此的陌生。
“澤兒,呵呵……這名兒還真讓我懷念。”水洵澤輕笑,澤兒這個小名當年除了母妃就是水無痕回這樣叫他,就連父皇都不會喚他澤兒。
水無痕一直就是他依靠的兄長,不管是兒時是長大後,他也一直都守護在自己的身邊。“十一哥還念着我這弟弟嗎?”
“你我兄弟二人,打小就相依爲命,我豈會不念着你這弟弟。”水無痕這世上最親的人也就是水洵澤一人。
“那弟弟的話,哥哥可會聽?”水洵澤半斂了目色。
“澤兒,很多事情並非是爲兄所能去掌控的。”
“哥哥指的是什麼?”
“你應該清楚。”
“可我覺得我並不清楚。”
“澤兒,難道當真要將話說得這麼絕?”
“哥哥何時有爲我想過?”水洵澤瞥向水無痕。
水無痕噤聲半晌,隨即擡起眼來,看向水洵澤,“澤兒若是非要如此說,爲兄無話可說。”
“我想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水洵澤聳聳肩,一派輕鬆的端起了茶杯,品茗了一口,感嘆道:“這人心有時候連畜生都不如。”
“澤兒。”水無痕沉冷一喝。
“哥哥爲何如此生氣,我可有說錯何話?當年母妃的死,哥哥不也說過同樣的話?”水洵澤挑眉看向水無痕。
水無痕身子一凜,倏然站起身,睇着水洵澤:“澤兒你,難道……”
“哥哥坐下,有些事我不能再外頭說,但是這會兒咱們兩兄弟關起了門,自然可以說得。”水洵澤望着水無痕那一臉的驚詫,微微一笑,安撫道。
水無痕驚覺自己的失態,款款坐下身,目光則是一瞬不瞬的睇着水洵澤,他最不願發生的事,難道還是發生了麼?
水洵澤又是品了茶水,望了眼水無痕,這才慢慢悠悠地開口道:“十五年前,我還小,可哥哥已經懂事,母妃一向身體健朗,爲何那一病竟是沒能逃過,居然撒手西去。”
“澤兒這件事,你到底知道了什麼?”水無痕坐直了身子,目光駭然的看着水洵澤。
“並不多,但我知道母妃的死,並非是因病,而是毒!”水洵澤一字一頓道。
“你……”水無痕頹然的坐在椅子上,看來隱瞞了這麼多年的事,還是讓水洵澤知道了。
“哥哥爲何不與我說?你可知曉這些年來我一直都不解爲何哥哥會變,爲何哥哥要處處與皇室作對,原來……原來這一切都因爲哥哥恨御風的皇室,恨那害死母妃的人!”水洵澤的聲音漸漸地拔高,卻又倏然轉弱,低眼,望着那閃爍不定的燭光。
“這些事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水無痕舉目看向對面的水洵澤。
水洵澤霸氣的挑起了眉:“如今我已是御風的攝政王,大權在握,以前所不能做的事,現在都能去做!害死母妃的人,我豈能讓他們繼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