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最擅長的巫術是什麼呢?
也許是偵測魔物,或者是懸浮術——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什麼擅長的巫術吧。
不如說,反正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正式階巫師,沒有什麼得意的巫術纔是正常情況吧。
……沒錯。自己既不是羅蘭先生那樣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會的天才,也沒有克勞利家的大小姐那樣的富貴命。從沒有逢見過什麼良師,也沒有什麼益友。
僅僅作爲一個商人之子,平時沒事就出去玩玩,有心情了就在家隨便學着認字和算賬,等待着以後繼承家業。
安若思曾保持這樣平凡的命運無比正常的度過了十二年。
這段平淡、平凡甚至可以說毫無波瀾的日子,卻是安若思最懷念的時光。
但是,在安若思十二歲生日的那一天,他卻被發現具有卓越的巫師天賦。
這樣的他在卡拉爾根本沒法生存。在這片無理由地畏懼憎恨巫術的土地上,任何具有施法能力的德魯伊以外的人,都會收到卡拉爾人毫無理由的打擊和屠戮。
於是,在他十二歲的那一年,他不得不背井離鄉,拋下了頭上已經長出銀絲的老父親和愁容糾結在臉上無法散去的母親,孤身一人進入白塔學習巫術。
到現在爲止,他已經加入了某一系的白塔貴族,並在其中得到了一個不錯的工作。
——安若思一直都在等待着,自己能改變命運的那一天。
而巫師少年此刻正被粗麻繩胡亂的綁在一顆柱子上,雙手被反綁在身後。
是的。他的身份被發現了。
瑪肯隊長在吃早飯前就莫名消失不見。沒有了那個臉上貫穿着一道刀疤的兇惡男子的威脅,那些在旅店裡每日無所事事的遊蕩客很快就把險惡的目光瞄向了安若思。
那些平民本來只是看他手指白淨、語氣怯懦。想把他綁架之後敲一點錢出來。但在他們當中一個稍微還懂一些常識的人的提醒下,他們很快發現自己似乎綁架了一個巫師。
一開始這些平民自然嚇得不輕。可在他們客氣的問出安若思只是個巫師學徒之後。那些暴民們的膽氣立刻就壯了起來,同時他們還深刻的爲自己之前的懦弱感到不恥。
這羣無知的平民無法理解白塔巫師的團結,也無法理解一個全優畢業的巫師學徒的意義。
但他們明白,至少現在那個巫師不會招來可怕的閃電或者火焰將自己打死——
於是安若思的嘴裡就被那羣暴民塞上了骯髒腥臭的破布,綁在柱子上隨意的痛毆。
他的右手手腕被用粗木棍打斷,膝蓋滿是血痕和泥土。雖不英俊卻也耐看的臉也不復之前的乾淨,滿是青紫的痕跡,大片被擦傷的血痕如同被獸爪撓過一般。
反正巫師和牧師在卡拉爾不享受法律保護,他們直接就是衝着安若思的要害去打的。完全不在意萬一打出人命來怎麼辦。
有一記擺拳安若思到現在還記憶猶新——那拳從右臉擊來,被擊中之後,安若思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他的牙都被打掉了兩顆。鮮血從嘴巴和鼻腔中涌出。
當時安若思沒有喊痛。他甚至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勢,只是專注的看着自己被打落在地上的單框眼鏡。
“請……”
他只來得及含糊的說出一個單詞,新的一輪毆打就已經到來。
一聲清脆的破碎聲傳來,在興奮的人羣擁擠中,安若思的眼鏡被某人無意識的踩碎。
他們絲毫沒有在意腳下的破碎聲,也沒有在意安若思嘴中一閃而過的模糊低語。或者對他們來說,被打了之後喊痛纔是正常的反應。
這羣全然以爲自己在虐殺一隻惡魔的平民們振奮勇氣毆打安若思。他們甚至回家把自己家的小孩帶來。每一個敢對安若思出手的小孩都會受到這些浪蕩客的高聲誇讚。
於是,安若思眼前的世界就再次被籠罩在了拳頭和惡語污言之中。
毫無道理的毆打再次持續了大約四十分鐘。
最終停止的原因也並非是人們泛起了不忍和慈悲,只是他們打累了而已。
這些暴民們理所當然的相信,憐憫是針對人類、針對同類的。一個人對惡魔怎能奢談憐憫?
——縱使他們並不知道“惡魔”這個單詞是什麼意思。至多也就能將其解釋爲“很壞很壞的巫婆”。
從他們小的時候,他們的爸爸和爺爺就在睡前對他們說巫師和女巫對小孩子剖心挖腹的可怕故事,講着燒死女巫吊死巫師的時候人們的快慰。而對於還年幼的他們對此提出的疑問。這些大人就是以這樣理所當然的口氣說道,“對惡魔的憐憫就是最大的軟弱和愚蠢。”
無需理解。也無需疑問。他們被自家的大人告知,這些東西只需要記住就好。
而他們也自然把上一代的睡前故事一代代的傳了下去。縱使他們並不知道這些故事的起源。也不知道這些故事的真實性有幾何,但他們卻堅定的讓自己的孩子們“相信並理解”這些飽含血氣和憎恨故事,把其驕傲的稱爲“卡拉爾人的文化傳承”。
在安若思看來,這不過是一羣愚鈍的野獸而已。
他完全不能理解這些人的行爲。
他們並非是爲了榮耀,也不是爲了信仰,他們的仇恨空洞無物,他們看似崇高的思想只不過是那些竊取了真正崇高者的思想的一知半解者的嘔吐物而已。
也正是因此,安若思並不能理解他們行爲的意義。因此他絲毫沒有感受到被凌.虐的恥辱,和對自尊心的傷害。
在安若思看來,被這羣人毆打就像是不小心被一羣鬣狗抓住撕咬一樣。那些只有被同類傷害纔會造成的痛苦完全沒有在安若思身上出現。
那羣人似乎是累了,一個個的從倉庫裡走了出去。卻沒有放過安若思的意思。
看上去,要麼他們就是打算休息一段時間之後對安若思進行第二次“懲罰”……
要麼就是,他們打算進行一場神聖的審判,然後把安若思處死。
“你就等死吧,惡棍!”
一個皮膚黝黑、身體精裝不穿上衣的老年浪蕩客在出門之前朝安若思飽含惡意的吐了口濃痰,那口濃痰卻沒有抵抗得過地心引力,沒有落在安若思身上,只是落在了那團比碎片完整不了多少的眼鏡碎片上。
“呵……到底誰是惡棍啊。”
安若思模糊不清的喃喃着,擡頭通過破了一個洞的倉庫天花板望向了外面的天空。
……看不清啊。
他失去了他的眼鏡,鮮血又浸透了他的眼。安若思的視野因此而變得模糊不清。
說起來,似乎一開始自己也看過這樣模糊的景色?
想到這裡,安若思猛然怔在了原地。
是什麼時候呢?
“是小時候吧。”
他輕聲念道,語氣肯定。
正是在自己十一歲的那一年,安若思在出門玩的時候,見到了一個打扮儒雅的人。
那人帶着金絲眼鏡,黑髮黑眼,身高很高,大約一米九左右。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學者一般的文質彬彬。
雖然看上去這個人給人一種很舒心的感覺,但安若思當時立刻就產生了一個感覺——
這個人是騙子。
但在安若思毫不客氣的直接跟他說了這件事之後,這個看上去讓人很有好感的騙子不怒反笑,不但沒有惱羞成怒的傷害安若思,還把自己的一個眼鏡送給了他,還很和藹的教了安若思一個有意思的小戲法。
而安若思正是因爲那個戲法才意識到自己具有施法天賦——
安若思心中一動,將他牢牢綁住的繩子瞬間自行解開。
沒有任何物理層面上的束縛可以將他困住。
無論是繩子、鐐銬還是泥漿的封鎖,他都能如同打開一把鎖一樣輕鬆把它們打開。
“不如說,我還好成爲了一名巫師,”安若思活動了一下手腕,眼中隱隱閃過一道暗金色的金屬光芒,“一名半吊子的巫師,總好過一個傑出的江洋大盜。”
天可憐見。安若思最開始的時候是想成爲一名盜賊的。
ps:最近咱要實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