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約瑟趴在地上粗重的喘息着。
——或者說,苟延殘喘。
他的整條左臂近乎燃燒殆盡,只剩下一個十釐米左右的肉茬,發出若有若無的淡淡火苗。
而他的身體從腰部直接斷成兩截,中間有相當部分的肉量不翼而飛,傷口的切面滿是漆黑的焦痕,鎖住了不斷失血的傷口,延緩了他死亡的腳步。
他死活都沒想到,在那個山民被自己的毒火引燃以後,竟還有力氣將他的刃盾拋向自己。
因爲之前在引導毒火的原因,在老約瑟發現那刃盾的時候已經是來不及了。
他能做到的,僅僅是直直跳起,讓本來衝着自己的胸口飛來、足以將心臟和肺葉剖成兩半的刃盾卷向了自己的下腹。
用自己的手去擋這種愚蠢的事,老約瑟想都沒有想過。
僅僅只是看着那刃盾飛來的氣勢就知道,那絕不是血肉之軀能擋的下來的攻擊。
與其毫無用處的廢掉自己的一隻胳膊來延緩這刃盾的速度、進一步的增加自己的痛苦這種愚蠢的事情,他纔不會去做。
果不其然。
刃盾從他的背後鑽了出去,如同碾碎一塊豆腐一般沒有受到任何阻力。
漆黑的粗大的鐵鏈連在刃盾的末端,如同不斷甩動的蛇尾一樣高速的抖動着,險險的從老約瑟的頭顱左側劃過,罡風讓他的左臉出現了道道血痕。
在那之後,老約瑟的身後連續響起了五聲巨大的轟鳴——那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隨後,就是冰冷的寒風從身後席捲而來。雪花被風吹動,揚起飄落。
大概是切斷了五棵樹吧。
老約瑟心中估算着。
他的下半截身體在慣性的作用下向後轟然倒去。而他的上半截身體則因大風而向前撲倒,左手甚至張開就能摸到自己的腳踝。
……被切成兩段了嗎。
不。如果只是被切成兩段還好。
如果有麻醉的話,光是老約瑟自己就能把自己的兩截身體、腸子縫合在一起。
至於修復那可能破成兩半的腎和肝臟,還有脆的就像豆腐一樣的脾臟,就需要神術的幫助了。
但是,老約瑟苦笑着發現,自己那已經感受不到的部分,似乎比離上半身不遠處的雙腿要多上一點。
簡單來說,就是除了地上的上半身和下半身,老約瑟還有一部分的身體直接被高速旋轉的刃盾攪成了肉沫。帶着一同撞到了樹上。
……再沒有什麼比這更糟的了。
老約瑟能輕鬆的把自己破損的軀體縫縫補補,至少能撐到接受到正軌治療爲止。
可是,面對一大把填在刃盾的縫隙裡,在劇烈的摩擦中已經熟透了的肉沫,老約瑟實在想不出加點香菜以外的處理方法。
就算那些肉沫原先是自己身上的材料也是一樣。
老約瑟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現在的“部分”,然後又看了一下下半截的那“部分”,確定了自己缺失的到底有多少。
“兩個腎,半個肝,還有半卷腸子……好極了。都能燉一鍋肉湯了。”
老約瑟毫無笑意的呵呵笑着,感受着空空蕩蕩的下半截身體,啐了口痰,低聲罵道。
不出意外的話。自己恐怕是活不過今天了。
不過因爲之前焚死克魯維恩和那些地面上的植物的毒火此刻正源源不斷的而給老約瑟供給着物質和能量。再加上因爲傷口已經被高溫封住,自己一時半會反而還死不了。只能保持這股半死不活的樣子在這裡挺屍,直到器官衰竭而死。
老約瑟倒寧可就此死去。
他已經爲奧蘭多大人清除了叛徒。他爲此而感到驕傲。就算此刻在這裡死去也無所謂。
而且,他反正也已經快死了。
老約瑟的眼前一陣陣的發花。聲音連同視線一起扭曲變形,耳邊隱隱傳來的怪異呼嘯如同異界般讓人心室顫動。
“奧蘭多大人……”
他的瞳孔漸漸放大。口中喃喃。
“……約瑟?你怎麼會這麼狼狽?”
一個熟悉而疑惑的聲音在他頭頂上響起的同時,老約瑟的求生**頓時沸騰起來——
能好好的活着,誰又會平白無故的選擇死亡呢?
“奧蘭多大人!救我!”
老約瑟毫不顧忌自己的顏面,立刻向羅蘭發出了呼救。
他卻不知道,羅蘭此刻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爲好。
別的不說,光是那道發生在肚皮上的巨大傷口就讓羅蘭對老約瑟的生命力感到驚歎。
那種上半截和下半截之間消失一部分的傷勢,讓羅蘭聯想到地球上那些綁在鐵軌上被火車軋成兩截的受害者。
從肋骨處就斷裂開來,然後再往下就是髖骨。並沒有肉和血塗在地上,而是就這樣憑空消失。
再加上他那被什麼東西燃燒殆盡的左手……就像是蠟燭一樣,不斷向下滴落着。
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能造成這樣的傷勢……
“願榮光盡歸於導師——”
雖然羅蘭不知道老約瑟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也不清楚老約瑟爲什麼會受了這種程度的重傷,但羅蘭還是正如老約瑟所祈求的那樣,伸出是右手按在了他的額前,唱起了治癒傷勢的詠唱詞。
“您有能力堅固我,因我合乎您所傳的福音,併合乎您所啓的真理。”
隨着羅蘭的詠唱,銀白色的光芒如水般閃爍着,從羅蘭的掌心涌出,化作閃亮的銀色十字烙在了老約瑟的額前。
“我神我主長眠導師,求你看顧他如同看顧我,使他眼中有光,不致永歸長眠——”
【你對自己以外的目標使用了無傷詠唱……目標爲約瑟(32級殉教者),請求已提交】
【長眠導師通過了你的請求】
殉教者?!
羅蘭的眉頭不禁跳了一下。
他是什麼時候成爲長眠導師的牧師的?
殉教者可不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教派——羅蘭穿越前的遊戲角色,那個背棺者的前置職業就是殉教者。
銀色的光芒頓時從老約瑟額前的十字上噴吐而出,將兩截身體包裹了起來。
下一刻,老約瑟的下半截身體就直接化成了飛灰,而斷裂的軀體飛速的生長出了嶄新的軀幹——
僅僅只是三秒鐘左右,老約瑟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嘗試着握了握自己的右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有力。
羅蘭的無傷詠唱不僅是消除了他的重傷、恢復了他的生命力,就連平日裡積攢的暗傷也一併消除。
……這也是長眠導師的力量嗎。
老約瑟不禁暗暗咋舌。
“奧蘭多大人,非常感謝……”
老約瑟剛一爬起來,便再次跪拜了下去,衝着羅蘭深深俯下了身體。
“別慌。你先把之前發生的事講給我聽,”羅蘭的聲音非常平淡,不帶絲毫感情,“我不是跟你說過,沒有特別的事在鎮子裡別隨便出來嗎?”
“這就是有了特別的事,奧蘭多大人。”
老約瑟一臉認真。
“……安若思,你幫我去看看後面那些樹爲什麼倒了。然後用一下偵測人形生物,把結果報給我。”
“好的,羅蘭先生。”
隨便找了一個理由把安若思打發走,羅蘭微微眯上了眼睛,低頭盯着伏在自己交錢的老約瑟。
“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足夠好的理由。”
“我不需要不聽話的人……我希望你能諒解我。”
羅蘭用非常輕柔的聲音,一字一句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