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想着這個亡靈牧師是柯藍沃的牧師,有可能知道長眠導師的某些信息,羅蘭卻因此忽視了更重要的東西。
沒錯,早在羅蘭發現那個外鄉人是個亡靈的同時,他就該有所察覺——
要知道,法琳娜在成爲告死鴉之前,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德魯伊。
就算她的姓氏是綠藤,擅長各種毒劑的製作,但想讓一個亡靈徹底死掉,以她的水準是絕對做不到的。
只要做不到這一點,誰都無法滅一個亡靈的口。就算是羅蘭,只不過是讓那個亡靈的身體失去活性而已。
等那個年輕的亡靈重新復活,羅蘭早就離開了這裡。就算他反應過來,去告訴法琳娜有一個德魯伊冒充枯萎者也沒用。畢竟法琳娜本來是在逃的德魯伊,殺死了這個小鎮本來的守護者才上位的,絕對不可能把羅蘭的信息上報——那就等於是自投羅網。
羅蘭身爲白槲都做不到,善用毒的綠藤德魯伊又怎麼可能毒殺一個亡靈?亡靈的毒抗本來就非常高,除了妖精之血這種用白銀種族以上的材料製出來的毒,所有常見的毒全部無效。
因此,法琳娜絕對不可能毒殺一個亡靈。
換句話就是說,法琳娜的日記上並沒有記載真實的情況。
日記這種東西本身就是給自己看的,她沒可能一開始就認爲自己會死,故意在日記裡記下了錯誤的情況。
出現這種故意記錯的情況,唯一的一種可能就是法琳娜知道有人會看自己的日記,而且並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看。爲了誤導那個人,法琳娜在自己的日記裡九真一假的把很多關鍵性的事故意記錯了。
而告死鴉傳承、外鄉人這些資料的誤導一定有它存在的意義,不然法琳娜沒道理會故意隱瞞這種無法複製的事件。假如她的記載是真的,那她也已經得到了傳承,那個人也已經死了,她大可以直接大大方方的寫下來。
所以只有一個答案——法琳娜得到告死鴉傳承的地方並不是那個外鄉人牧師身上,而是和監視者相關的某個人。而她殺死的那個人其存在與否就有巨大的意義,活着與死去會極大的影響到法琳娜的利益甚至安全,她纔會故意隱瞞那個被自己殺死的事實。
反過來說,法琳娜日記裡沒有記載的事情,反而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羅蘭感覺到一個被隱藏的真相離自己越來越近。
聯繫一下羅蘭在遊戲裡所見的情況,以及法琳娜得到告死鴉傳承的前後發生的事,答案就顯而易見了——
法琳娜日記中,她記載她得到告死鴉傳承的日子前不到兩天,她還寫道:“鐘樓下的那個老騙子說我最近要倒大黴,真是晦氣。每天都見到他真是煩死了。”
可在那個日子往後推一天左右,老約翰就消失了。
差不多就在老約翰消失的那一天前後,法琳娜就得到了告死鴉轉職的重要信息。
在那之後,她的日記中再也沒有提到過老約翰。在那一天之前,幾乎每天都會念叨兩句老約翰的煩人,可正當他失蹤以後,法琳娜卻再也沒有提到過他。就連“不知道死了沒有”的記錄也沒有。
那只有一個答案。就是她已經清楚地知道老約翰已經死了。已經清楚的知道了的事自然是不會再感到疑惑。
再聯繫一下老約翰那和他身份完全不符、玩家發現他的屍體時已經被弄壞了的星象測量儀器,以及那句“我除了他身上的錢都沒動”的證詞,那麼其中矛盾之處顯而易見。
想到這,羅蘭毫不猶豫的轉身下樓,隨口說了一句“把屍體處理乾淨”就立刻往西門的陰溝跑去。
也許現在去還來得及。
“早就該發現的……”
羅蘭喃喃道。
一套白塔正規的星象測量儀器,少說也要八百金幣。那已經是一個小貴族一年的賦稅了。甚至能買兩頭品種優良的戰馬。
而那個測量儀器的殘骸——幾乎完全被泡壞的東西居然都賣了幾十金幣。那種級別的東西,根本就不該出現在老約翰這種人手裡。就算是在物價最貴的白塔,這東西也能換一套海景別墅。在比較小的公國,買個終身制的子爵都足夠了。
如果羅蘭沒有猜錯,老約翰極有可能是在做貧窮試煉。
那是黃金階白塔巫師感受起源的一種隱秘傳承,完成試煉之後有很好的機率會初步感受到自己的起源。
簡單來說,就是在一段時間內放棄自己所有的施法能力,然後捨棄一切道具和金錢,在一個每天都切實威脅到自己生命安全的地方活過一年。這樣的話,巫師回到白塔再舉行一個儀式就可以直接呼喚自己的起源了。
這種覺醒起源的方法簡單直接有效。但因爲它所具有的顯而易見的危險性,那羣把自己的命看的比別人高一等的白塔巫師除非必然,肯定是不會選擇這條路。
大約老約翰是已經老到了極限吧。如果不能覺醒起源就活不過兩年,爲了延續自己的研究,纔會接受這樣苛刻的試煉。
而他之所以能帶上那個測量儀器,恐怕是因爲那個測量儀器根本就不是“道具”,裡面是空心的!老約翰判斷天氣應該真的是憑藉星相計算的。
他很聰明的選擇在卡拉爾邊境的一個小鎮進行貧窮試煉。這樣的話,他既不會沒事就遇到幾位清剿巫師的枯萎者、也不會因爲不小心得罪了什麼有權有勢的人而被幹掉。
本來老約翰是很有機會度過貧窮試煉的,可惜,在第三個月,他就被法琳娜給幹掉了。
也許是從有人監視自己這件事上法琳娜醒悟到了“老約翰”身上的怪異之處;也許是單純的想要弄到老約翰的測量儀器——於是她就把老約翰給幹掉,順便把他身上的傳承一併拿走了。
就連殺死他的方式恐怕也不是法琳娜記在日記裡的在嗶裡下毒——她本來就厭惡老約翰到極致,而且她也沒有地方得知老約翰是一個能力被限制的黃金階巫師,自然不會多此一舉的選擇用這種方式殺死老約翰。
不出意外的話,那個測量儀器中很可能就隱藏着羅蘭想要得到的東西。
如果現在過去的話也許還來的及——
這樣想着,羅蘭毫不遮掩的把藤蔓從袍子底下伸出,在地上推動着借力快速前行。
路上根本沒有人敢阻礙羅蘭的行進。
一個黑袍行色匆匆的路過,每一個發現他的路人都一臉驚恐的迅速退到了路的最邊上,以防自己因爲擋路的原因被似乎有什麼急事的枯萎者大人給順手幹掉。
從三樓下來,羅蘭不到一分半的時間就到了拉姆小鎮的西門,並找到了那個陰溝。
見到陰溝中並沒有出現當年羅蘭見到的視頻中的破損測量儀器,羅蘭便立刻鬆了口氣。
還有希望。
羅蘭二話不說,也不怕髒,直接操縱着和自己共享感官的藤蔓鑽入陰溝的污水之中,撈動着尋找起來老約翰的屍體。
那並不難找。
那個大約受法琳娜的指示或是被她引導着殺死了老約翰的路人大致之前從來沒殺過人,就連翻起淤泥來把屍體淺埋都不會,直接慌張的把屍體丟進了污水中。
就算現在是冬天,一週的時間也完全足夠一句泡在髒水裡的屍體腐爛的了。到了那時,陰溝裡的味道必然會將警衛隊引來。接受過督依德的教育的卡拉爾警衛隊甚至比他們的一些軍隊都要全能。在神術的輔助之下進行簡單的屍檢,查清一個星期之前誰到過這裡來也只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
那麼,之所以羅蘭一直到來到這個世界之前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得知殺死老約翰的兇手是誰,那隻能是因爲法琳娜已經殺死了那個中年人、或是整個警衛隊都已經把被她完全控制。
羅蘭指揮藤蔓將老約翰懷中的測量儀器取了出來。至於其他的東西基本就沒碰。
“果然不出所料。”
羅蘭低聲道。
只見一個四四方方的一掌大小的小黑盒連溼都沒溼。更別說被髒水泡壞了。
羅蘭以前見公會裡的人用過這種東西。如果沒有記錯的話……
伸手舉起黑盒顛了顛,找到比較重的三個角,然後伸手輕輕敲了三下。
“Saor-sorrso。(指令:開啓密層)”
隨着羅蘭的指令落下,小黑盒開始嗡嗡的震動起來,憑空漂浮在了空中。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中傳來:“Gageter?(密碼?)”
……密碼?那是什麼?
羅蘭挑了挑眉。
但他心中並沒有什麼擔憂。既然法琳娜那個女人能打開,身爲灰燼之徒的他沒道理開不開。
這麼想着,羅蘭暫時無視了懸浮着的小黑盒,而是抽出卡拉爾斬劍,把老約翰的胸腹完全剖開,然後用藤蔓把他的屍體側了過來。
在發黑的鮮血剛剛流出來、內臟還沒有流出來的時候,羅蘭眼中幽綠色的光芒一閃而過。
——內臟占卜,開啓!
羅蘭眼中最後的一個畫面是老約翰的腸子剛有流出來的預兆。在那之後的一瞬間,一種來自更高層面的意識投影便將他的五感覆蓋了起來,得到神啓一般的感覺就這樣出現在他的眼前——
快速的,老約翰的一生從他面前快速劃過,畫面昏黃而黯淡。
羅蘭緊緊抿着嘴脣,雙眼盯着任何一個從眼前劃過的畫面。
進入白塔……
進階白銀……
發現塔爾.約翰定理……
進階黃金……
爭端……
貧窮試煉……
“就是這個!”羅蘭眼神瞬間變得鋒利起來。
彷彿畫面連同老約翰的屍體一同被被剖開一樣,在羅蘭想要看的更清楚之後,畫面流動的速度憑空慢了數十倍。
這是老約翰決定開啓貧窮試煉之後的事情。
之後,羅蘭看到的老約翰和什麼人發生了爭執,然後進入了自己的實驗室,掏出了那個漆黑的盒子!
羅蘭心中一動,整個畫面的流速變得和正常的世界一樣。
老約翰身穿深紫色,繡着繁複花紋的導師長袍,面色嚴肅的展開了自己的星象監測器,然後毫不猶豫的把它裡面置空,又塞進去了一張紙。
“Orfe-Gageter。(設定密碼)”
辦完這一切,他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沉聲說道。
“Gageter?(密碼?)”
老約翰沉思了一下,然後用一種輕靈而歡快的語言念道:“黃昏將至,倦鳥離巢,永不復返——”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
羅蘭眼前一花,然後他看到老約翰的屍體似乎剛剛被什麼人踹了一腳,重新滾下了陰溝裡。因爲他的內臟流出節奏被打亂,而且離開了羅蘭的視域,這種來自蓋亞之父的神啓也到此爲止。
之後,羅蘭發現一個身着全身鎧的衛兵站在自己面前,他腰間的佩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而在他之後,十二三名全副武裝的衛兵嚴陣以待的看着羅蘭。
羅蘭卻沒有在意他們,而是回憶着之前看到的畫面。
對於畫面的真實性羅蘭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凡是從大地上出生的生命,他的一生都不會瞞過蓋亞之父。就算現在蓋亞之父被黃昏種污染成了眼裡有蛇的希格斯,但這條能力他卻從未失去。
讓羅蘭更在意的是,老約翰爲什麼最後用冬精靈的語言而不是白塔巫師之間通用的白塔語進行加密?
白塔語是從魔鬼的語言中衍生出來的一種高級加密形式。用這種語言交談、寫字,無論是牧師還是他們的神都無法聽到、看到這種語言。
如果老約翰只爲了掩藏某種東西,無疑用白塔語加密是最好的選擇。
至於他最後念出卻沒有唸完的那句話,羅蘭也知道它的來源是什麼。
黃昏將至,倦鳥離巢,永不復返。
這是冬精靈的長詩《依拉瑪特的烏鴉》的一節。
那首長詩是冬精靈的智者寫下的暗藏預言和人生教導的精神詩篇,其中還揭示了三個遠古寶藏的位置。
羅蘭還甚至記得永不復返的下一句是什麼——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突然,羅蘭聽到面前的衛兵突然怒斥道。
羅蘭甚至懶得做出迴應,只是擡起頭來,冷冷的看着他,那個衛兵就因恐懼而稍微退了半步,手中緊握的長劍也低垂了下去。
可隨即,那人彷彿是感到羞惱,馬上又上前兩步,長劍也重新架了上來,甚至更加貼緊羅蘭的脖子。
羅蘭甚至能感到他的手在顫抖。
“我是拉姆的城衛隊隊長!我們懷疑你冒充枯萎者,犯下多起殺人案——現在要把你交予法琳娜大人提審。”
城衛隊隊長嚥了口唾沫,聲色俱厲的說道。
法琳娜?
果然是她。
羅蘭冷笑一聲。
“好啊,我跟你們去,”他說,“可是,把你的劍握的穩一點。你這樣抖來抖去,我懷疑你有刺殺我的意圖。”
“——你要是一劍砍不死我,就等着這個小鎮的人給你陪葬吧。”
仿若從死者之國裡傳來的聲音,幽幽的在衛兵隊長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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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人劇烈的顫抖了一下,然後不甘的、恐懼的、畏縮的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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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k字大章,算今天兩更一起發了吧……咱也懶得拆了。
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