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對於此刻的赤梶花來說,箭雨已然失去了意義。
他以迅雷之勢將薩亞侯爵的手指全部砍了下來,將他的戒指按照和薩亞侯爵一般的順序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Fos!”
他低聲呼喊着之前淹沒在箭雨中的底鳴,與此同時也舉起了自己的長劍。
最好的情況就是侯爵的附魔物品起效,箭矢被偏移掉。哪怕沒有起效,赤梶花用自己的劍術也能格擋掉大半的箭矢。
一開始看上去像是鐵箭,但等到他砍碎了其中第一根箭矢之後,才感覺出來那不過是中空的冰箭而已。
以卡拉爾的工業水平來說,想要將兩指寬的鐵箭弄成中空的,成本着實是太大了。還不如給冰箭刻上回流、堅硬和鋒利的符文來的方便。
這些灌入了特別的藥劑的真空冰箭也許對魔鬼有着卓越的能力,但對於普通人來說,僅僅是感覺腦袋略微昏沉的程度而已。赤梶花多少也是黃金階的戰職者,雖然不如神職者那樣能將自己的身體元素化,卻也足夠無視大多數的毒和詛咒了。
在赤梶花略微適應之後,他就對那些軟弱的催眠藥劑免疫了。反而是那些炸裂開的寒霜要麻煩的多。
雖然以他的體質來說,他並沒有感覺到特別的寒冷,但掛在他身上的霜層卻會讓他的觸覺發鈍,關節的活動也會受限——這纔是真正致命的地方。
而且赤梶花畢竟不是那些能夠無視微弱寒冷的蘇澤人,這些凍傷一旦累積到了一定程度,還是會對赤梶花造成一些威脅的。
不過好在,隨着他感覺到體內的能量流失,一道蛋殼型的猩紅色光幕在他身邊展開。箭矢頓時偏移開來,落在了赤梶花身邊。
若不是赤梶花最後將薩亞侯爵從地上拎起,光是彈射出去的箭矢就足以將薩亞侯爵射成粉末。
“一羣蠢貨……這架勢,是要救人還是要滅口啊?”
赤梶花絲毫不遮掩自己的嘲諷。
那些手持特別的對魔鬼武器的正規軍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攻擊不奏效。於是他們立刻將十字弩拋在地上,除去了自己的固定帶和箭袋,拔出斬劍就向着赤梶花發起了衝鋒。
沒錯——一羣黑鐵階的僱傭兵放棄了自己唯一的優勢。試圖對一名黃金階的戰職者發起挑戰。
但是,已經從伊斯魔的控制下解脫出來的赤梶花已經沒有那個興趣屠殺一羣凡人了。這讓他絲毫感覺不到愉悅,只有重複某項毫無意義的工作時的厭煩。
看着這羣被自己完全激怒的士兵們,赤梶花撇了撇嘴。也不說話,就直接拎起半死不活,不斷嘔出內臟、指頭也被斬斷的侯爵就從人羣中翻了出去。
之所以要帶着侯爵,是因爲他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既然侯爵會專門用對魔鬼的武裝來對付自己,就說明他的確是把自己當成魔鬼了吧?
換言之。就可以直接排除侯爵是故意栽贓赤梶花這一點的可能性了。再加上侯爵多次提起的“那位大人”,赤梶花幾乎可以將嫌疑人縮小到人了。
——那麼。剩下的問題就只有一個了。
“侯爵大人,您應該也看出來了,我並不是魔鬼。那麼,可以告訴我嗎?”
赤梶花一邊疾跑,一邊衝着懷裡奄奄一息的薩亞侯爵輕聲問道:“你說的‘那位大人’……究竟是誰?”
“休想。”
薩亞侯爵面色蒼白,衝着帶着破碎鐵面具的赤梶花露出了一個冷笑:“你不是魔鬼,但你做的事卻比魔鬼更加可怕。”
“那是魔鬼控制了我的身體……”
“那我又怎麼知道……現在……你的意志……是自由的?”
薩亞侯爵一臉冷笑的嘲諷着赤梶花,但說到一半,他突然劇烈的抽搐了一下。瞳孔緩緩放大,聲音變得斷斷續續。
……該死。
榮譽和固執讓他什麼都看不清了嗎。
赤梶花咬了咬牙,捨棄了最後一絲幻想,毫不猶豫的一把就將薩亞侯爵重重摔在了地上。
薩亞侯爵立刻咳出了一大口血,全身劇烈無比的顫抖着,喉嚨中滾動着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就算偉大如薩亞侯爵,在瀕臨死亡的時候也不過如此……嗎?
“那我就讓您解脫吧。”
他的聲音冰冷無比,將那把貫穿了薩亞侯爵胸口的長匕首拔了出來,以蒼白、有力而穩定的右手直接將其從薩亞侯爵的眉心插入。
在赤梶花的殺人技巧之下。侯爵在沒有感到一絲痛苦的情況下失去了生命。
……這把刀意外的好用。
意料之外的,這是赤梶花此時的第一印象。
只能說,之前在伊斯魔的控制之下,殺死了數百人的行爲對赤梶花並不是一點影響都沒有。此時赤梶花的心情極爲平淡。就像自己並不是奪去了一個人的生命,而是剛剛獵殺了一個魔物首領一般,還有些許成就感和雀躍。
“……父、父親大人?!”
一個難以置信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那是相當清晰而高貴的發音,但她的聲音卻瑟縮而輕微,若不是赤梶花的聽力很好,說不定根本就聽不到。
帶着鐵面具的赤梶花擡起頭。沉默的看向了身側。
一個有着一頭蓬鬆粉紅捲髮的小女孩跌坐在牆角,在陰暗的籠罩之下驚恐的看着這裡,她湛藍而清澈的雙眼中蒙上了一層絕望的陰霾,兩道淚痕在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緩緩從臉頰處劃下。
——是赫爾加。
侯爵大人的女兒。
舉着染滿鮮血和腦漿的短刀,帶着鐵面具赤梶花微微歪頭,立刻認出了她的身份。
“你……是……這……救、救命……誰能……救救……”
看着那可怕的、染血的鐵面具,不過只有十幾歲的赫爾加全身猛地打了一個哆嗦,連話都說不清楚,聲音中滿是哭腔。
……該死的。怎麼解釋……不,沒有必要解釋了。確實是自己殺死了她的父親,這一點毋庸置疑。
而此時,一個可怕而極具誘惑力的念頭竟在赤梶花心頭浮現:要不要把她一起殺掉?
不,不行——
赤梶花立刻搖了搖頭,驅散了自己可怕的想法。
“你是什麼人?”
然而就在赤梶花進退不定的時候,一個清澈而沉穩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先生,請不要做出任何帶有敵意的行爲……否則我將向你發動進攻。”
是誰?
赤梶花將目光移去,瞳孔一縮,卻是險些笑出了聲。
雖然那人只是穿着白袍,但他身上那種赤梶花無比熟悉的氣質已經揭露了他的身份。那無疑是一個牧師。而且恐怕還是個主教。
但是,在卡拉爾,主教又如何?
講個笑話,牧師要在卡拉爾對一個戰士發動進攻。
……哼。現在趕時間,這個人情姑且就給你了。
赤梶花冷笑着,將短刀隨手掛在腰間,高舉雙手錶示自己沒有敵意,向後慢慢退去。
看着那個主教沒有任何反應,赤梶花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直接翻過牆壁離開了。
那個牧師見狀,深深的嘆了口氣。
他走到赫爾加身邊,語氣沉重:“抱歉,孩子……我沒有信心留住他。”
“不……您……無須在意……”
赫爾加眼中滿是淚水,她還在抽噎,聲音也滿是哭腔,但語氣卻非常有條理:“非常……感謝……非常感謝……”
中年牧師再次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摸了摸赫爾加的腦袋。
“別憋着,孩子,想哭就哭吧。”
赫爾加的哭聲爲之一滯,她大張着嘴巴僵硬了數秒,全身突然癱軟了下來,伏在牧師的肩上,雙手緊緊抱住他,放聲哭泣。
這時,那些正規軍纔剛剛趕到。看到這一幕的他們停在遠處,似乎攝於某種氣氛,並不敢靠近。
一時間,唯有赫爾加悲愴的哭聲在空中中迴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