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一開始說的那樣……既然時間不夠了,那麼就先退一步,不要製作完美的蓋亞之壁,而是先把外層空間合併,封死整個法恩斯所有的縫隙。”
教授沉默了一會,靜靜的開口說道。
“但哪怕是退了一步,以我自己的能力,這也幾乎是完成不了的事情。”
他看着導師,不禁苦笑一聲:“……畢竟,我的壽命快到了啊。”
導師沉默的點了點頭。
“就算是半精靈,就算是至高尖塔,千年的壽命已經是極限了。我使用了各種續命秘法,最終也只不過是將壽命延長到理論值而已。”
教授平淡的討論着自己壽命,如同在討論天氣一般平靜:“講道理,我也早就活膩了。如果不是阿卡夏大人交給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我大約在五百年前就死了吧。”
“所以你想用埃爾卡特的秘術製造亡靈大軍抵抗黃昏,然後再用他們的大腦輔助計算?”導師搖了搖頭:“問題太多了。”
“沒錯,問題太多了。”
教授爽快的點了點頭:“比如說同樣不死的亡靈軍團和黃昏軍團之間的實力差怎麼辦,比如說數量上的絕對劣勢怎樣解決……不過,我多少都提出了一些想法。那就是我現在要乾的事情。”
終於,他面前的光柱已經膨脹到了大約半米粗細,變成了約有三米高的巨大圖騰。如同血痕一般的猩紅色的刻痕迅速在圖騰表層爬行,將其全部染滿。
那是後知者的信徒特有的力量,將過去存在的某種力量重現、亦或是構建未來的某種造物的雛形的能力。
忽略形狀的話,這正是千年前白銀女王使用的儀式像。雖然沒有雕刻出白銀女王的樣子,但是它也能完成亡靈轉化這個神術的充能。而那個猩紅色的刻痕毫無疑問也與羅蘭做出的血痕綜合徵有關。
只要這個柱子立在這裡,那麼凡是接近的人就會變成亡靈。就算前面的三千人敗退了也是一樣,只要有人試圖收回聖地並且來到這圖騰附近,他們就會被空氣中的孢子轉化成新的亡靈。
“血痕綜合徵是個好東西……我承認法琳娜是個天才,和羅蘭不同。它居然能感染元素生物,這讓我有了靈感……我能不能用它去感染災獸和冰龍呢?那兩隻就算是聖者的選民也無法擊敗、就算是聖者也無法完全馴服的兇獸,所謂的地上最強的黃金種?”
“於是我立刻開始研究……過了三個月,我得到了一個滿意的答案。”
教授摸了摸被自己憑空創造出來的巨大圖騰,輕聲道:“那就是,能。”
“想想吧,奈若拉大人。若是將災獸和冰龍轉化爲亡靈,它們能發揮出多大的實力?如果將冰龍那種可以通過任意調節他人時間流速的能力,和災獸燃燒他人理性換取潛能的能力用在不老不死又冰冷無情的亡靈軍團身上,又能發揮出多大的可能性?羅蘭不是自稱爲奇蹟的羅蘭嗎?他不是自稱爲帶來奇蹟之人嗎?那我就讓他看看吧,凡人究竟能引發出多偉大奇蹟——”
“維克多,你這是要以一個人的力量對抗災獸的精神污染嗎。”
導師失望的搖了搖頭:“你要知道,災獸德爾拉莫斯本身就是被封印的黃昏種。你沒有可能與它抗衡的。”
“我當然知道。但是羅蘭能做到的,我肯定能做到。”
教授微微一笑:“唯有黃昏才能接觸黃昏,唯有黃昏才能對抗黃昏。我有足夠的自信。”
“你這不是自信,你這是傲慢!你知道嗎,你若是失敗了,接受了德爾拉莫斯數千倍污染的你會變成比德爾拉莫斯還可怕的黃昏的。”
“我會在那之前自盡的,”教授毫不猶豫的答道,“到了那時,就拜託你把亡靈軍團的所有權交給艾斯特或者梅林了。”
聞言,導師皺了皺眉。
“我發現了……你一直在針對羅蘭,爲什麼?”
她質問道:“打擊羅蘭的力量沒有任何意義。你也知道,他也同樣是抗擊黃昏的主力……”
“主力?”
教授怒極反笑:“你管被你們三個的恩賜和白銀女王的遺留送起來的那個凡人叫做抗擊黃昏的主力?別開玩笑了!”
第一次的,教授淡銀色的眼中燃燒起了勃然的怒火:“您知道我這一千年來花費了多少時間嗎?我將血脈換成冬精靈,又在身體裡植入機械,將大腦取出身體培養起來,冰封自己的感情……足足一千年!”
“而羅蘭,他付出了什麼?他什麼也沒有付出!他只不過是個凡人!他從來也沒有特殊的才能!我敢保證,若是將三位聖者的恩賜和阿卡夏大人的預言隨便交予一個人,他大約也能做出和羅蘭相稱的功績——”
咆哮着的教授的眼中,滿是自己生命的價值被貶低的暴怒。
他在沒有任何人的支援的情況下,花費了足足一千年,用了一輩子的時間得出了最後的方案……儘管因爲時間的匱乏,那註定是一個失敗的方案。
而羅蘭與他相反。從一開始,他就被三位聖者眷戀,被世界關注。他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完成了教授一千年的工作——而最令教授無法寬恕的,是這些工作幾乎都是被聖者輔助完成的。
怎麼可以被原諒?怎麼可以被容許?
若是承認羅蘭的功績,就等於承認自己這一千年以來所做的都是無用功,那等於是否定自己一千年來努力的意義,否定了此生的全部意義。
“你就這麼自卑嗎?”
這時,長眠導師幽幽的一句話讓教授呆在了原地。
“……我爲什麼要自卑?”他近乎難以置信的指着自己。
“你沒發現,羅蘭和你很像嗎?”
長眠導師嘆息着,哀憐着注視着教授:“雖然看起來不擇手段,但其實說開了之後你所做的事情就是犧牲少數拯救多數;你近乎執念的只相信自己,明明你有很多機會從羅曼那裡和我聯繫,你卻刻意的無視的那些機會……”
“你就和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羅蘭,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你的才能比他強了不少,完全不是一個水平線上的。”
導師的話讓教授不禁啞然。
“但是現在,你沒變,羅蘭他卻變了。他從和你類似的人命商人變成了真正的聖人,但你仍然在計算着要犧牲多少人才能減緩黃昏入侵多少年的時間……你畢竟沒有真正看到未來,眼光不免被侷限。”
“你之所以討厭羅蘭,就是因爲他和你過於相似了吧。”
長眠導師斷言道——
“維克多,你就是上一個羅蘭,在某個至關重要的選擇中走向歧途的羅蘭……但是羅蘭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成爲下一個你。因爲,你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羅蘭真正的才能。”
“那正是我們要尋找的救世主——那是足以從無數絕望的未來中,找到唯一的曙光的才能。無論在怎樣絕望的境地也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的能力。”
“如果是羅蘭的話,就絕對不會敗,”導師輕聲道,“我們,如此相信着。”
“——這,纔是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