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都還按原樣擺着,地上半乾的血跡上也沒有留下腳印,但羅蘭的鞋子就這樣突兀的不見了。
“難道是幽靈拿走的嗎?”
羅蘭話剛出口就立刻怔了一下。
你別說,還真有可能。
考慮到這條街的首領是亡靈之身,說不定真的是幽靈把羅蘭的靴子拿走了。
“……可如果是這樣,爲什麼那頭幽靈不把我的手提箱一起拿走呢?”
羅蘭有些苦惱的看着在放置在角落裡的手提箱。
因爲這手提箱裡頭裝了自己的黑藤套,謹慎之下羅蘭並沒有帶着手提箱進入受難之樹的領域。
黑藤套能用到白銀階——這個結論是羅蘭以玩家的身份做出的。在這個沒有副本刷裝備的真實世界,恐怕很多黃金階的德魯伊都用不上這種級別的裝備。
巫師需要購買大量的實驗材料,德魯伊需要購買大量的種子和各種藥劑,唯有牧師們有神殿管吃管住,又不需要買什麼東西,才能攢下錢來衝擊一下深藍色裝備。
這種尷尬的處境一直要到瘟疫復興結束,生產力有一個巨大的提升纔有所好轉。
羅蘭可是沒有忘記,裡頭那位同樣是一個德魯伊。萬一受難之樹想要黑藤套,羅蘭根本保不住自己的裝備。
雖然受難之樹風評很好,而且身爲長者大約不會這樣沒有節操,可羅蘭並不打算把自己裝備的所有權都交付在別人的節操上。這就和在遊戲裡賣東西時答應了對方先貨後錢的要求一樣蠢。
可是,如果只是把手提箱扔在這裡羅蘭又放心不下。雖然這條無名的小巷恐怕一個月都不會有人進來一次,但羅蘭之前扔出去的酒瓶大約也吸引到了幾個人在門口查探了一下。
只要對方是在財富之城生活已久的老人,就一定會知道管住自己的好奇心是在這裡活下去最重要的一條法則。這種歪歪曲曲的狹窄小巷,裡面藏了多少個人從外面根本看不清。
來人最多也就是聞到空氣裡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而已。
不過爲了以防萬一,羅蘭把那幾條沾了血的藤蔓藏在了自己的手提箱裡頭——不是爲了攻擊敵人,而是爲了抽走魔力。
如果有人靠近手提箱,這幾條纏繞術形成的活性藤蔓就會被觸發,把羅蘭留在裡面供給反重力鍊金法陣運作的魔力直接抽走,讓手提箱再次變成一個鐵疙瘩。
之所以羅蘭不在自己走的時候直接抽走魔力,正是爲了防止有巫師到這裡來的情況。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如果有巫師敢冒着被悶棍的風險進來,還能在一地的碎屍中看到並不大的手提箱,並且認出這是蘇澤的一百年前的鍊金工藝同時能認出型號,並在纏繞術把魔力抽走之後辨識出魔力迴路並把自己的魔力灌注進去激活法陣帶走手提箱——這麼多條件如果能同時滿足,那麼羅蘭的確是沒話說。
爲了防止這種情況,羅蘭的纏繞術就能發揮出一個座標的作用。羅蘭完全可以追着自己的藏在手提箱裡的藤蔓一路找過去——纏繞術雖然一般情況下只能維持一個小時的活性,可如果纏繞術沒有被激活,那麼它就和一根普通的樹藤沒有任何區別,就算是裝死裝上三天裡面的魔力也不會消散。
這正是德魯伊的三環神術纏繞陷阱的原理。
那麼問題就來了。
如果是幽靈拿走了自己的靴子,的確可以說明沒有腳印這件事。可幽靈的感知生命特性是可以察覺到箱子裡面藏了一個發信器的,它大可直接用虛體攻擊殺死裡面的藤蔓然後把箱子注魔帶走。
可如果不是幽靈拿走的話,他又是怎麼才能不留腳印的進來把羅蘭的靴子拿走呢?
突然,羅蘭想到了一個人。
他的確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理由幹出這麼變.態無聊的事。
“呵,真是多管閒事。”
羅蘭輕笑道。
他右手提上了手提箱,心念一動,三條藤蔓便從羅蘭的四肢末端蔓延了出去,輕巧的掛在了附近的建築物上。
微微用力,羅蘭就像盪鞦韆一樣幾個搖擺離開了這條小巷,輕盈的落在了地上。
就算是不需要進入受難之樹的領域,羅蘭也不想無端的把自己的腳弄髒。
如果有需要的話,羅蘭別說是全身沾了血,就是全身都是腦漿也無所謂。但是如果沒有什麼需求的話,羅蘭希望自己能保持一種貓的優雅,潔淨而輕盈。
在羅蘭看來,那些把自己身上弄的全身是血黏糊糊髒兮兮的蠻子簡直蠢爆了——自己身上難受不難受自己不知道嗎?
如果一定要滿身是血才能帶給敵人恐懼,說明這人的器量也就不過如此。
“爲了防止那傢伙又來幫倒忙,我就先證明一下吧。”
羅蘭看着周圍先是被從天而降的羅蘭嚇了一跳,冷靜下來之後又不懷好意的圍上來的人,露出了一個滿懷善意的笑容。
六條藤蔓從羅蘭的指縫中、衣服裡頭、甚至嘴中如蛇一般扭曲着爬了出來,纏在羅蘭身上,無意識的舞動着,漸漸染上了一層灰色的顏色。
那是衰弱之觸的靈光。
黑色的身影倒映在仗着人多聚攏過來的小混混眼中,如魔鬼般扭曲。
“來,陪我的藤蔓玩玩吧……它可不會留情哦。”
羅蘭的眼神越發溫柔,如同水波一樣的光暈在眼中流轉。
痛苦的哀嚎如此動聽。
恐懼的人們如此可愛。
就連因爲做了無以言喻的噩夢,心中滿溢的恐懼感也讓羅蘭切實的感受到了一種愉悅。
自父母死去以後,無論接觸任何事都彷彿隔了一層膜的羅蘭,終於恢復了童年時的那種愉悅感。
……是靈魂異變產生的作用嗎?羅蘭那扭曲的愉悅補償機制被修復了一些……或者說變得更加扭曲了?
管他呢。
雖然對自己變得有些“貪圖享樂”而感到些許不滿,但羅蘭有自信,現在這種程度的靈魂異變,完全在理性的掌控之內。
也許行事手段會有一些改變,但羅蘭絕不會捨本逐末的去冒着生命危險去追求愉悅的。
活下去依舊是羅蘭的第一目標。
他想要活着見到那樣美好的未來。爲此,他將不擇手段。
不過在那之前……
“……決戰之前先找點樂子是常識吧。”
羅蘭舔了舔嘴角,身上纏繞的藤蔓如蛇一般電射而去,纏向了剛剛回頭想要逃走的小混混們。
“小笨蛋,不要把後背暴露給敵人,你媽媽沒有教你嗎?”
操縱藤蔓把一個十六七歲全身刀疤的男孩子的右臂旋下,羅蘭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看到了這麼強的敵人還不跑,你爸爸沒有教你怎麼跪下求饒嗎?”
“……唔,下跪就能解決問題的話,財富之城還要什麼法律?你家隔壁的叔叔就是這樣教你的嗎?”
不行啊不行啊,這些人完全不懂啊。
羅蘭失望的搖了搖頭。
財富之城的法律,也是時候改一改了。
那一瞬間,羅蘭的瞳孔變成了某種水銀一般的銀灰色。
他似乎聽到了少女愉悅的笑聲在耳邊傳來。
聽着樓下傳來的歇斯底里的慘叫聲和骨骼的嘎嘣作響,肋刃街十三號和十四號的居民聳了聳肩,把窗戶關的更緊了一些。
這種事情每天都會上演的,等太陽徹底升起,下樓拿水把髒東西衝到下水道就好了。財富之城發達的污水處理系統不就是幹這個用的嗎。
如果打掃樓下環境的時候有幸找到點碎屍的話,打包賣給養豬場或者屠宰場,一頓飯的錢就有了。
至於這屍體是用來餵豬還是直接剁成餡賣出去,就不關他們的事了。
這就是財富之城居民每天的日常生活,寧靜而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