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的迴歸,讓我手忙腳亂,本來以爲以各酒店平衡爲藉口,以大局爲重爲狗屁理由,加上雙飛組合的人數優勢,能夠僥倖拋下這原天上人間的尤物,何青一回來,事實告訴我遮住自己眼睛也無法遮住科爾沁草原的星光,就如掩住耳朵也不能去偷門樑上的銅鈴。
更頭疼的,何青捎帶着把李鷹復活了,當晚,他帶着李鷹去了衛哥家,一陣道歉後,衛哥雖然仍流放着李鷹,但以兩人的舊交情加上李鷹的才華,重新重用他甚至威脅到我的地位,並不是沒有可能。並且衛哥答應了何青與楚妖精、白素素的比賽要求,裁判由毛老闆親自從珠海選。我和李鷹都回避。
我對着電腦發呆,做出了好幾個方案,都覺得不滿意,一旦我的妖仙配失敗,我能駕馭拋棄過的何青嗎?妖仙配失敗後,何青失控了,她和李鷹聯起手來,會發生些什麼?
楚妖精跟白素素聽說要和何青比賽決定花會人選,士氣低迷的很。我說低迷是因爲楚妖精還有點士氣,白素素基本清零了。
妖仙配,相貌、氣質、才華、人脈、甚至江湖經驗都遜於走南闖北的何晴,更重要的自信心差得更遠。畢竟她們的對手,曾在傳說的天上人間變成了天上人間的傳說。天上人間是什麼地方?他們老大還在秦城關着了,那地界老百姓去不了,據說最低副部級。如果哪天何青告訴我新聞裡的哪個大領導曾經凌幸過她,我一點也不會感到驚訝。什麼叫頂級,這就叫頂級;什麼叫天后,這就叫天后。
楚妖精和白素素?東莞一個比較優秀的五星級酒店的王牌,而已。即使加上一些恭維和祝福也只是:下一站,天后。
好在小五和六指比我更不喜歡李鷹,他們人頭很熟,表示我的妖仙配不一定會輸,我正爲知音感動中,他倆紛紛表示珠海請來的評委他們可能會認識。這個圈子不太大,如果能事先知道是哪幾個評委,再搞定那幾個評委,我們可以作弊取得勝利。
言外之意就是,我選的人不作弊肯定輸。
正猶豫中,小五傳來了珠海十五個桑拿培訓師的資料,這小子,天生就是幹軍統的天才,只是生不逢時,否則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小五還告訴我這些資料是他從珠海一個朋友通過潛子弄來的,他覈實過一些,基本正確。要我打印出來後,電腦裡不要存底,這一行競爭激烈,互相間矛盾也深,忌諱也多,對情報都看得很重,甚至已經有一些大酒店僱傭專門的網絡人才,做網路信息保護和跟蹤了,難保家華也有其它店包括珠海的潛子,發現後可能會連累到他在珠海的朋友。小五傳給我之後,也會把資料從自己電腦裡刪了。我經歷過李鷹被潛子盜去技術後的大發雷霆,也經歷過和家華潛子接頭的緊張刺激。我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桑拿是一張網,網前面是名正言順的酒店業,網後面就是人人迴避的**業。這網裡面卻是數不清的飯碗和金錢,面對巨大的利益,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都在所難免。身在圈子外,自然可以當成笑談,身在圈子中,我也是不敢大意的。
把資料打出來後,我收好,放在桌面上,正好接到笨笨狗的電話,大喊着救命。我正緊張着,她說她爸爸過來了,正在家華門口。我趕忙出去,走到電梯口,纔想起資料還沒有刪去,我馬上給辦公室裡的牛仔打電話。吩咐他把電腦桌面上的資料弄到回收站裡去。牛仔聽不懂,我只好解釋道,電腦看見了沒有,正開着的,你看見的地方就叫桌面,上面有個WORD文檔,就是文檔,把他拖到回收站裡去。牛仔答應了,電梯到二樓,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又折了回去,正好碰見了牛仔從房子裡出來,牛仔的手臂到胸前還裹着紗布,一臉微笑道:“放心,俺都搞定了。電腦俺認識,俺們山腳下也有,動動手的事情。”看來他還沒有活在石器時代,達摩保佑。
我下去後,正好碰到了笨笨狗和他家老頭子坐在酒店的咖啡廳裡,這老頭子也算精神,一派農村知識分子的派頭。如果他的女兒正經一點,或者老子再癡情一點,就像上個世紀的大多數人一樣,說不定這個傢伙就是我岳父了。
笨笨狗站起道:“江部長,這是我父親,他一定要來我工作的地方看看。我攔也攔不住,請不要怪我。”笨笨站起輕輕地鞠着躬,這模樣真像個受苦受難的秘書,表演得太專業了,讓我都有些發呆,要知道笨笨狗除了牀上偶爾犯點花癡,生活中一向彪悍,她這麼溫柔簡直可以用靈異現象來解釋。
他父親也站了起來,道:“你就是蘇萌的領導。我是他的爸爸,請領導多多關照。”
蘇萌,原來笨笨狗叫蘇萌。媽的,是聽她說過一次,只是基本忘記了,乍一聽還很新鮮。這個年代真他媽的有趣,不知道身份也可以戀愛,不知道名字,也可以在牀上一邊說愛一邊**。
我伸過手去到:“蘇萌工作很努力,今年被評爲了優秀職工,謝謝www。qb5200。Com你爲東莞的五星級酒店培養了這麼一個出色的女兒。”
他父親笑了笑,拿出一大袋花生,估計有七八斤,遞給我。老一輩的知識分子雖然沒有什麼錢,基本的禮節是不會缺的,道:“這是我們泗陽的特產,八集小花生。你們這裡什麼都有,我送點家鄉的土玩意,給你嚐嚐鮮,謝謝你對小女的照顧,不要嫌棄。”
我接了過去,笑了小。那老人嘴巴動了一下,猶豫了一會道:“蘇萌從小被我慣壞了,吃不得什麼苦,其實我是不想她幹什麼秘書之類亂七八糟的工作的。我已經給她在衛生院找了工作了,她又嫌棄工資低,又嫌沒有編制,又嫌每週兩個晚班。但那畢竟是國家單位吧,來這邊連保障都沒有。我準備今天就帶她回去,去廣州火車站的票都買了”
蘇萌爸爸拿起一隻煙,蘇萌道:“爸爸,這裡是五星級酒店,咖啡廳是不能抽菸的。”
我道:“沒事,沒事,你爸難得來一回。”我起身幫他把煙點着。
蘇萌父親謝謝www。qb5200。Com地看了我一眼,把煙熄滅了。道:“蘇萌,你領導挺好的,我還是勸一句,你們都年輕,還是找個正經工作吧。”
蘇萌道:“爸,在酒店打工哪裡不正經了。做文秘而已嘛。”笨笨狗委屈得眼淚都下來了。女人天生會演戲,更何況囡囡這種演藝職業。
蘇萌父親道:“好,好個屁啊。前兩年我跟鄰居說我女兒在東莞五星級大酒店做事,我還很驕傲哩。結果哩,我的鄰居揹着我都在笑,好像在東莞酒店做事就是在幹那個我說不出口。你爸爸是人類靈魂工程師,是高級教師。我這一輩子沒有錢財,沒有官位,只是在那小地方還算被人尊重,被人尊重了一輩子!都退休了,居然被人指着脊樑骨?”
蘇萌道:“那搞不到編制怎麼辦?搞不到編制就是一下等人。你以爲衛生院就很乾淨啊,那些亂開藥賺提成的,那些女的藥品推銷員和醫生之間,你是沒有”
蘇萌父親一掌排在咖啡桌上,一聲巨響把旁邊靜靜喝咖啡的客人都給驚了,服務員正要上來干涉,見我在,又猶豫一下回去了。整個五星級酒店的員工都知道,真正養着他們的是以前李鷹、現在江磊負責的桑拿部。
“蘇萌,你從小淘氣,你要是真的能考上正規本科。爸爸拉下老面子,這麼多學生,這麼多學生家長總會給你弄個編制。現在呢,這樣的文憑進了衛生院就不錯了,總比你再外邊不知道幹什麼好吧,衛生院亂,那也是國家開的,事業單位,有政府管着,能亂到哪裡去?”
我趕忙道:“大叔,你誤會了。我們是正正規酒店。五星級涉外酒店,而且蘇萌做的是文秘,主要是寫稿子的。”
蘇萌父親臉色好了點,仍然一臉疑慮道:“我就是教語文的,蘇萌從小語文不好,六百字的文章可以有十幾個病句。她真的在做文秘?”
我道:“是啊,東莞確實是個花花世界,不瞞您老說,確實有那麼一兩家,兩三家有個別女人做了小姐的,但我們家華絕對沒有,我向發誓沒有。“蘇萌父親道:“我也是相信萌萌的,不管鄰居怎麼說,我總相信我的女兒,書香門第的女兒肯定不會幹敗壞門風的事情。其實,我是很放心的。只是今年中秋,她一下子給家裡寄了五萬塊錢。我才起了點不該有的疑心。江部長,她一個打工的,能賺這麼多錢。”
這傻子,有這樣寄錢的嗎?這裡大把小姐都是兩百、三百的寄。我火了,道:“笨笨,哦,笨笨的蘇萌,你怎麼不跟你爸爸說清楚呢?你不就是想爸爸早點買房子,向我借了三萬塊嗎?你說從你工資裡每月扣一半,扣滿三年爲止。孝順父母有什麼不好說的呢?”
蘇萌父親一臉震驚,蘇萌低下了頭,半天沒說話,還沒有想起怎麼接這茬來,蘇萌父親道:“萌萌,你真的你真的傻啊,爸爸不需要啊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邊也難,爸爸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不受人欺負,不被人說壞話也就夠了。”
蘇萌把頭低得更深了。
蘇萌父親一臉驕傲道:“萌萌擡頭讓爸爸看看,你寄來的錢爸爸一分都沒有花,等會爸爸就把錢還給江部長。”
蘇萌擡起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笑得比哭還難看。
蘇萌父親剝了幾顆四集小花生,連紅色的皮都捏了,白嫩嫩的花生肉放到笨笨狗手裡,道:“這是你最喜歡吃的東西,這邊吃不到吧。乖,爸爸背了三十斤過來,一麻袋了。”
蘇萌父親的頭髮明顯有些花白了。他噘着嘴微笑着說:“你跟我回去,家裡窮是窮點,養個閨女吃飯沒有問題。爸爸給你做三杯雞,你小時候就愛吃的東西,你不喜歡別人動你的東西,你那個小書房,兩年多了,樣子都沒有變哩。”
蘇萌道:“爸,我不回去,我在這做得好好的,我幹嘛回去啊。”
蘇萌父親道:“還是回去吧,你一個人在這裡,爸爸不放心啊。”
蘇萌道:“你回去吧,真的。”
蘇萌父親到:“外邊太複雜了。爸爸老了,就想有個女兒在身邊。”
蘇萌咬着牙,吼道:“我不回去聽見沒有!你來這裡幹什麼?”蘇萌哭着站了起來。
“蘇萌!”我攔住她,道:“大叔,你別在意。蘇萌這人脾氣就這樣,有時連我這個領導都兇的。她在這邊工作很不容易,能幹到部長秘書,花了很多功夫,一下子肯定捨不得這邊的事業。她事業心強啊。”
蘇萌父親,呆呆地望着發火的女兒,伸在半空的手掌還託着幾顆剝好的花生。
蘇萌父親結巴道:“萌萌,我我只是不想你這麼大了,還在外邊飄,找個男朋友,一個工作,成個家,爸爸這一一輩子就沒有什麼放不下了。”
蘇萌看着花生,道:“別逼我,爸爸,你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成本才走到今天,我不回去。”
我看了看,這場很難圓了。一個女人下海後,不撈夠錢做補償是不可能收手的。在中國,做**的成本,尤其是隱形成本,比如聲譽損失,內心的自卑感等,絕對是不低的。
我道:“蘇大叔,我覺得你的觀念也有些落伍。其實現在事業單位、鐵飯碗什麼的也不算什麼了。有志氣有本事的年青還都希望在外邊闖闖。在五星級酒店做事,那叫什麼?叫白領。現在工資不高,以後發展空間大着了。而且,蘇萌在衛生院又沒有編制,這種同工不同酬,還處處低人一等的生活有什麼意思?其實蘇萌就是覺得不公平,纔過來的,她這麼拼命,也就是爲了多賺點錢,給您買房子等,回去不被人看不起。你看,他的事業剛剛起個頭,您就來打斷,她當然有些情緒。”
蘇大叔沉默了,半晌道:“閨女啊,我希望你能過點安穩日子啊。我們家鄉把東莞的酒店說得太恐怖了啊!”
我道:“蘇大叔,不瞞你說。我就教過書,還有過正規編制。不也來這東莞的酒店打工了嗎?如果真這麼恐怖,我還丟了鐵飯碗,來這裡做壞事?”
蘇大叔道:“你真的教過書?不要鐵飯碗來這個店做,你誑我吧?你教什麼的?”
我道:“語文的。跟您做過同行。”
蘇大叔訕訕笑笑,又不放心道:“你真教過書,那我對這酒店就放些心了。那江部長,我問問你啊,你說中學語文文言文的虛字要考多少個?”
蘇萌道:“爸,你考試上癮啊,江部長都出來這麼多年了。”
我揮了揮手,道:“按教育大綱規定,人教版初中十二個,高中十八個。”
蘇大叔不置可否,道:“那江部長能不能說說最簡單的之字,在中學有幾種用法。”
我笑了:“四個,取消句子獨立性、語音助詞不翻譯、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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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大叔微微點了點頭,對蘇萌道:“嗯,你跟的人應該是正派的。是做過人民教師的。”
我趕忙道:“當然正規,你看一看牆上。”蘇萌爸爸順着我的指引,盯着大堂的牆壁,上面掛着市團委發的年度精神文明先進單位和鎮派出所發的年度掃黃打非先進單位的獎牌,顯然這兩塊牌子對老人家殺傷力很大,他猛地點了點頭,老人滿臉高興道:“東莞市團委,鎮派出所,好了好了,都是國家單位。我就放心了,這我就放心了。江部長啊,能不能看在曾經同行的份上,幫我一個忙啊?”
“你說。”
“幫我把這兩張獎狀照個相片,再給我寄到泗陽六中去。閨女啊,爸爸爸爸不擋着你在這邊工作了,爸爸知道你好強,這些花生你拿着啊。”
蘇萌高興道:“謝謝爸爸,爸爸,你的腿怎麼呢?走路好像不穩當啊。”
蘇大叔道:“有點風寒,老了嗎,總有一些三病兩痛的。沒有關係。江部長,請你好好關照一下我的女兒”說着他鞠了一躬,整整九十度,我趕忙閃開。
蘇大叔道:“江部長,我這女人性子倔,還淘氣,你幫我照應着她,別讓她被人騙了。”
我和笨笨看着轉過身去,一瘸一拐的走出豪華的大門,顯得寒酸而高大。
笨笨趕忙過去扶着送他。
蘇大叔摟着笨笨狗,愛憐道:“萌萌,你真是爸爸的小棉襖啊。天氣快涼了,你要多穿點衣服啊。”
笨笨狗道:“再住兩天走吧,爸爸。”
蘇大叔道:“算了,算了,票都訂了。爸爸放心就好了,你別送了,這麼大的酒店,工作挺忙的,爸爸不能耽誤你工作了,你看,你們江部長還在等着你哩,快過去吧。記着多吃點家鄉的花生啊。”
蘇大叔向前走了幾步,他穿着一套相當土氣的西裝,估計費用不超過一百元——笨笨一個鐘的收入——但他肯定不肯用女兒的錢。搖搖晃晃的蹣跚在滿街冠蓋的路上,旁邊落葉已飄落一地。蘇大叔走得十分有力,顯然感覺挺踏實。
笨笨正要哭,蘇大叔又蹣跚地走回來了,笑道:“乖女兒,爸爸想請你今年過年回來行嗎?你兩年過年沒有回來了——當然如果酒店實在忙,也就算了。”
蘇大叔有些遲疑地,又看了一眼牆壁上的獎狀,欣慰地笑着,道:“算了,算了,年青人工作要緊。”
笨笨哇哇大哭,弄得我心裡也有點怪怪的。
蘇大叔忍着發紅的眼,拍拍笨笨的肩膀,很輕鬆平靜的道:“想爸爸就多打些電話,不夠電話錢爸爸給你寄去,爸爸是高級教師,退休金就有一千四哩。”
蘇大叔轉過身去,只留下一道背影,走了幾步,又轉過來,幾滴眼淚從臉頰,道:“萌萌,都是爸爸不好,爸爸錯了,爸爸不該懷疑你,你不要怪爸爸。”
蘇大叔,拿起那因放下了幾十斤花生而空蕩蕩的編織袋,這次是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