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場上的文武百官再次竊竊私語了起來。
大魏神將並不是什麼恭維之稱,而是實打實的官職。位列於三公九卿之下,幾乎是一位武將一生所能到的位置的極致,再往上便是三公之一的太尉。而太尉,只要那一位還活着,其他人便永生無望。
北通玄是西涼的後起之秀。
杜虹長是剛剛殉國的魏靈神將之子。
而他開口,推舉北通玄爲神將。看似深明大義,但更多人卻在背後暗暗恥笑他買祖求榮。
司馬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弧線。
聖皇的臉色卻變了一變,他直勾勾的看着眼前這個還有些膽怯的少年。
這本就是一場博弈。一場他與司馬詡之間的博弈。
他們的目的是一致的,扶持一位新的將領在西涼牽制已經漸漸開始不聽號令武王浮三千。
這是他們都想要達到的結果,而他們所作出的人選也是一致的——北通玄!
那麼這個扶持的過程就變得尤爲重要了。
他們都需要將這個能牽制住浮三千的人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
所以在司馬詡提出封北通玄爲神將時,他需要一個人站出來,反對這個提議,然後他再爲他平息掉這些反對的聲音。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個站出來的人是杜虹長,而他說的話與他想要的背道而馳。
良久之後,聖皇終於是放聲一笑:“英雄出少年啊!!!好!”
“北通玄上前聽封!”
“臣在!”這一系列事關他榮辱的事情就這樣發生在他的眼前,但他卻自始至終未有看在場諸人一眼,直到聖皇的話音響起,他方纔向前跨出一步,再次單膝跪下。
“即日起,朕封你爲大魏神將,號爲龍犼,五日之後,朕授你十萬兵符,去往西涼,平定蠻軍!”
聖皇的話音剛落,一道罡風陣起。夜空中忽的有一顆星辰閃爍,一道耀眼的星光自蒼穹照下,穿過雲層,穿過千里萬里,也穿過太和殿透明的穹頂照了下來。
那是聖皇的命星——紫薇。
萬星之主,亦是天下之王。
一股磅礴的氣勢從他的身上升起,在場諸人在這時皆心生頂禮膜拜之意。
那道星光終於落在北通玄的身上。
像是有某種力量伴隨着星光涌入他的體內,他的衣袂在那時被吹起,甲冑上的銅片花花作響。
只是數息的時間,星光散去,星辰隱沒。聖皇坐回了他的龍椅,而北通玄也站起了身子。
他的修爲並沒因此而增加,但他身上的殺氣卻變得愈發濃重,舉手投足間似有星光閃動。衆人知道,自此刻起,大魏多了一位名爲龍犼的神將。
紫微星。是一顆很特別的星星。
它與這世上任何的
一顆星星都不同。
它不需要修煉,亦不需要感悟。
只要一位星殞得到天下人的認可,登基爲帝,那麼他的命星便會在那一刻成爲紫薇。
而紫薇擁有一個與衆不同的能力——敕封!
聖皇剛剛所用的便是此種能力。這是一件極其耗費心神的事情,並不是所有的大魏神將都可以得此殊榮。但北通玄偏偏得到了,即使他很可能在最後站在司馬詡一邊,但聖皇還是對他使用了敕封,爲他灌注了星辰之力。
因爲他太需要,太需要一個人替他守住西涼,牽制住浮三千。
他的時間不多了,但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而其中最讓他苦惱的便是,長安以南,灕江以東的那羣人。
當天傷星再次明亮起來那一刻,他便彷彿又看見百年前那一羣刀客。
他們乘舟渡江。
負兵入長安。
只爲殺一人。
刀出。
人不還。
“陛下。老臣聽聞北將軍義這些年忙於戰事,雖年近四十,卻無妻室,更無子嗣。”
就在聖皇出神這一小會,司馬詡再次出聲說道。
“老臣膝下有一女年方二八,待字閨中。老臣斗膽想請聖上賜婚,成就這一段佳話。”
聖皇收回了他紛飛的思緒,他的眼睛眯了起來。眼角的餘光卻不經意的瞟了一眼坐在臺下夏侯夙玉,微微遲疑,便點頭笑道:“愛卿言重了,這乃好事,朕自然樂做此月老,只是不知北愛卿意向如何?”
滿朝文武百官此刻都看向了北通玄,他們知道,只要他應下這一門親事,那麼北通玄的崛起就已是鐵板上釘釘子的事了。這個並不見經傳的小子,過了今夜便會成爲整個大魏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蘇長安與如煙也很緊張,他們同樣盯着遠處這個男人,等着他的回答。
也等着這個故事的結尾。
北通玄好像愣了一愣,但他臉上的表情太過僵硬,讓人看不真切。
但最後,他還是搖了搖頭。又平靜得如一潭死水的聲音說道:“這是在下之幸!”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蘇長安的臉色變得難看至極,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虛空發呆,顯然是如何也預想不到是這樣的結果。
而如煙的臉上的神彩終於暗淡了下來,她的頭漸漸底下,手摸了摸胸口那一本書,卻覺得那東西似有千斤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好!如此......”聖皇正要說些什麼,卻聽一道陰柔得過分的男聲響起。
“且慢。”那聲音如此說道。
然後一個俊美得好似女子的男人拉着一位神色暗淡的女子走了過來。
司馬詡的眉頭皺了皺。
北通玄臉上冰山卻終於在這女子出現的一瞬間開始融化
了。他的眼睛就彷彿被鑲嵌在了女子身上,再也移不開了。
“陛下。龍某莽撞衝撞陛下,還請陛下贖罪。”龍驤君這般說道,但他的神情卻很自然,沒有絲毫惶恐。
“恩?龍愛卿所謂何事?沒看我們正在商議北將軍和丞相千金的婚事嗎?”聖皇一眼便洞察到了北通玄的異樣,以他的精明自然能看出北通玄與眼前這個女子定然有些瓜葛。他故作不滿的問道,眼神裡的山水卻暴露出他並沒有多少怒意。
“皇上贖罪。龍某雖然莽撞,但此事卻事關丞相千金的終身,所以龍某也是不得以而爲之。”龍驤君拱手說道。
“哦?那你可要好生說道一下。否者若是污了北神將的名聲,寡人定然饒不了你。”
“謝過陛下。”龍驤君再次拱手,然後他將手裡的摺扇打開,環顧在場文武百官。指着正在與北通玄對視的如煙大聲說道。
“這女子!是我牡丹閣十多年前的花魁!”
“那時的她貌美如花,風華絕代。”
“她從那時起便一直待在我的牡丹閣,一待便到了現在。”
“有很多人想爲她贖身,她都不允。我覺得奇怪,這世上怎會有女子喜歡待在這種地方,所以我便問她爲何?她卻說她在等一個人。”
“我又問她何人?她卻不說。”
“知道幾天前,北將軍回京的消息傳來,這個女子才急匆匆的跑來告訴我,她要等的人便是這位西涼北大將軍。”
“龍某自然不信以北將軍的威名怎會和這樣的女子糾纏不清。但我害怕此女到處散佈謠言,毀壞將軍名聲,所以便斗膽將之帶到了這太和殿與將軍做個辨認。”
太和殿再次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這個男子身上。
北通玄這時也終於收回了落在如煙身上的目光,他轉頭看向龍驤君。龍驤君也眯着眼睛看着他。
大約數息的時間過去。
北通玄終於搖了搖頭,說道:“素未相識。”
他說得很慢,但也很堅決。
堅決得好似一把利刺一般刺入如煙的心口,她的身子一陣趔趄,眼看就要倒下——她知道,就在剛剛,她輸掉了她所有的籌碼。
但這時,一隻手卻伸了出來,扶住了她的身體。
“果然是這樣。”龍驤君點了點頭,他的臉上絲毫沒有意外的神色,似乎從一開始便已經知曉了這個答案。他扶着幾乎就要昏厥過去的如煙,走到了北通玄的身前。
他的臉靠了上去,他的鼻子幾乎就要貼到北通玄的鼻子,他甚至能清晰的問道這個男子身上那股濃郁得幾乎散不開的血腥味。
但他卻若無所察。
“竟然如此。”他這麼說道。
“那就勞煩北將軍殺了這個壞你名聲的賤人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