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怎麼過?夥裡的兄弟一起吃一頓好的,一起守夜,喝到爛醉,呼呼大睡。過年也就是這樣了,上元節熱鬧。”牛大貴詫異的看看李誠,那意思過年還能怎麼地?
李誠道:“今天什麼日子?”牛大貴道:“臘月二十七了。”
“這屋子裡怎麼也沒個竈臺?”李誠揪心的看着炕,不然把火炕和竈臺連起來省柴火。
“要竈臺作個甚?軍中飯食,自有火頭軍操持。自家想弄點小竈,兩塊石頭的事情。”牛大貴說的理所當然,李誠覺得跟他沒法溝通了,反正火頭軍做的飯,他是不想吃了。
一番梳洗,收拾乾淨,錢穀子和牛二貴打了飯回來。一罐子小米粥,抱在懷裡回來了。放下後牛二貴一邊往下脫蓑衣,一邊笑道:“外頭好大的風雪。”
李誠已經放棄跟這三位溝通了,西里呼嚕的吃掉一碗小米粥,連個鹹菜都沒有。這日子還怎麼過?放下筷子,李誠道:“哪有鐵鍋買?”
“鐵鍋?刺史府裡有一個,外頭沒地方買去。”牛大貴一句話,把李誠想好的詞都憋了回去。沒鐵鍋吃個屁的炒菜啊?活人不能別尿憋死不是,只能找替代品了。
“伙房的飯不是人吃的,今天必須要吃上一頓人吃的飯。你們也別廢話,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李誠直接發號司令,講道理能累死人。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首先是採購,李誠讓牛大貴兄弟二人分工,一個去找一塊薄一點的石板回來,一個去弄點柴火。接着帶着錢穀子出門,頂着風雪出了軍營,找到一家買陶製品的店鋪。看看大小,買了三個和麪用的陶盆,還有一些碗筷。接着又去一家屠戶處,買了兩條羊腿,一些骨頭和脂肪。錢穀子弄個擔子,把買來的東西擔着走,李誠乾脆先一步回來做準備。
“怎地火頭軍做的飯就不是人吃的哩?從軍三年,都這麼吃過來的?”
李誠掀開簾子,邁步進門,聽到牛二貴的話,忍不住笑道:“中午你就知道了。”丟給牛二貴一根棍子,讓他加工成圓柱體。
先在土坯牆上開個口排煙,爲防止倒灌,還在外面用瓦片做了遮擋。接着用土坯壘兩個簡單的竈。錢穀子回來了,大陶盆架上去,骨頭丟進,放一盆水,丟生薑,不放鹽,買來的蓋子蓋好,大火燒開,撇掉沫子,小火慢燉。
一個陶盤和麪,一個陶盤架上竈臺,買來的脂肪丟進去,小火慢慢的熬油。
沒一會熬油的香氣飄散開來,屋子裡的其他三位,都有點坐不住了。這也太香了,口水嘩啦啦的流老長。條件簡陋,李誠也只能將就。石板洗乾淨擺好,牛二貴加工的圓柱體木棍也基本成形了,還是那句話,湊合吧。
打一小碗油起來放在石板邊上,弄一個湯勺備着,鍋裡繼續熬着油。
石板上擀麪成一大片薄薄的,抹上一層油,撒上準備好的蔥花和青鹽。面片反覆摺疊,再用擀麪杖弄成一片,再抹一點油,撒少許鹽和蔥,再疊起來擀麪。
反覆幾次,最後疊起來用刀切成一片一片的備着。
鍋裡的高湯再次撇掉沫子,加冷水接着熬。油鍋裡的油差不多了,油打起來放陶罐裡備着,最後剩下的油渣也撈起來,撒一把青鹽,放在一邊乾淨的陶盆裡等着瀝乾。
陶盆不是鐵鍋,但不是湊合麼。麪餅放進去,就着一層油,小火慢慢的煎,兩面焦黃了,筷子夾起來,裝了一個大碗。湊合版千層餅誕生了。
“一人一塊,先嚐嘗味道就行了,不行多吃啊。”李誠還特意叮囑一句,這三個傢伙早就迫不及待了,拿手去抓,啪的一聲,李誠用筷子打了一下錢穀子的手:“都去洗手。”
三人悻悻的去洗手,你爭我奪的搶水瓢。終於吃上了千層餅,牛大貴眯着眼睛一臉的幸福:“太好吃了,這輩子值了!”錢穀子在一旁眯着眼睛回味,痛恨自己吃豬食的前半生。
李誠不禁冷笑:“好吃的東西多了,這也就是沒鐵鍋,有鐵鍋我做出來的吃食,能讓你把舌頭咬掉。”牛大貴連連點頭,繼續搶食。沒一會一碗千層餅就沒了。
“不許再吃了,留着等下一起吃。”李誠交代一句,三人這下乖多了,一邊幫忙打下手。被李誠指揮的團團轉,卻一點怨言都沒有。
打一盆骨頭湯進另外的陶盆,高湯鍋里加冷水接着熬。洗好切塊的蘿蔔丟進湯裡,一頓熬煮,蘿蔔熟了加點鹽,木勺子打四碗,撒蔥花,擺在案上。
骨頭蘿蔔湯就千層餅,就是今天的午飯。四人圍案而坐,一把小馬紮是李誠的,其他三個人坐搬來的石頭上,李誠心道:天晴了一定要搞桌椅。
“開動吧!”李誠一聲令下,衆人如狼似虎。風捲殘雲一般,至少五斤面做的千層餅被消滅乾淨,一大盆骨頭蘿蔔湯喝個精光。
“洗碗的事情,交給你們了。”屋外風雪依舊,李誠躺在炕上,揉着有點漲的肚子,總算是吃了一頓像樣的飯。“飽暖思淫慾啊!要有個妹子摟着就爽了!”李誠長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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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只需兩斤糜子,瓦窯裡的婆姨隨意擺佈哩。”錢穀子笑嘻嘻的湊趣搭話,被牛大貴一巴掌扇的身子一歪,接着噴一句:“胡咧咧個甚哩?瓦窯裡的婆娘,是個人都能去擺弄。大郎能看的上她們?”
牛二貴也道:“要去自己去,不要污了大郎的名聲。”
錢穀子嘿嘿的笑道:“不若去城東的酒肆裡,胡姬伺酒,看對眼了,抱上樓也就一吊錢。”
李誠頗爲心動,一想到外面風雪交加,還是歇了這個念頭。口袋裡沒幾個錢去糟蹋,還是留着吧。得想法子掙錢啊,不然這接下來這三個吃貨,能很快的吃窮四個人這點家當。
有什麼來錢快,拿出來不會太虧本的方法呢?真的要去說書麼?
“千層餅,真好吃哩。”牛二貴真是個吃貨,躺在炕上,還在回味。李誠大腿一拍,妥了,辦法有了。“這幾日,可有軍務?”李誠坐起問一句,三人連連搖頭,牛大貴道:“這場雪看着明日才能停,吐谷渾養的牛羊可算是要了命。開春了,纔有工夫。且等吧,必有一戰。”
這年月的遊牧民族就是這樣,冬天遭了雪災,就得到漢人的地面來搶,不然就得鬧饑荒。
“平時不用操練麼?”李誠又問一句,牛大貴笑道:“斥候營自然是要操練的,要等正月過了。這會,貓冬養膘正當其時。”
“那行,今天下雪就這樣了,待會出去一趟,找個木匠。”李誠從炕上起來,爲了生活更加便利,頂風冒雪的事情也要去做。牛大貴起身道:“那中,某領大郎去就是。”
李誠搖搖頭:“病剛好,你就別出門了。讓錢穀子辛苦一趟就成。”
風已經停了,雪卻還在下,漫天落下如同一片一片鵝毛。
斗笠蓑衣穿戴整齊,看着被雪籠罩的天地,縮了縮脖子,李誠吐出一口氣:“這鬼地方!”
沒曾想錢穀子後面還跟着一個牛二貴,李誠回頭詫異的看着他,這小子笑嘻嘻:“幫忙,人多好辦事。”李誠當真了,錢穀子在前面帶路,三人一道,出了軍營沒多遠。錢穀子在一家矮牆外面砸門:“杜海,開門。”
裡頭出來個四五十歲的漢子,瘸腿走路一拐一拐,開了門便罵:“瘋癲了?偌大的雪還出門。某可沒有好酒招待你。”錢穀子笑嘻嘻的進去,李誠和牛二貴也跟進屋子。
這屋子也是土坯房,屋頂要高許多,沒那麼壓抑。裡面屋子裡出來一個走路羅圈腿的女人,領着個孩子上前見禮:“錢叔叔,牛叔叔,這位叔叔怎麼稱呼?”
錢穀子笑道:“這位可不得了,……。”李誠上前一步,打斷錢穀子的介紹:“李誠,字自成。大冷天的打擾了!實在是要打幾個物件,等着過年急用。”
杜海拱手笑道:“原來是李家郎君,杜某有理了。這是某的婆姨。”杜海聽到李誠的關中腔,心理上就帶着一種親近感。
李誠也不廢話,拿出一張畫好的圖紙遞給他:“桌子,凳子,結構很簡單,也不求太精細,湊合能用就行了,年前能打出來麼?”杜海看了一眼便笑道:“家裡有現成的木料,樣子有點怪,急活,糙一點,差不多兩個時辰就能打出來就能打出來。”
李誠一琢磨,四個小時就能打好,倒也算是快的。正想着呢,杜海轉身拿出兩大塊榫卯拼接好的木板,笑道:“這是準備做兩張案的板子,拼一起就能用。”
李誠放心了,難怪他說料是現成的。桌子這東西,最麻煩的就是桌面。
“那好,錢穀子,先把工錢和料錢付了,二貴,去買點酒肉來,一邊喝一邊等。”李誠一陣吩咐,錢穀子笑嘻嘻的上前,拿出錢袋子買單。牛二貴要錢,錢穀子擡手打掉他的手,低聲道:“一起去,少不了你的。”
說着對李誠拱手道:“大郎且稍待,某與二貴去去便回。”
李誠也沒在意,兩人掀起簾子,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