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伏擊(下)

袁蒙一把推開剛剛爲他擋箭的一袋馬草,腳尖一勾就將腳下一杆鐵槊握在手上,衝着飛塵中數不清的人影大喊:“結陣!”

臨近的幾個御林軍將士迅速靠攏,不斷像周圍傳話,剩下的所有御林軍將士頓時都像打了雞血一樣昂然起身,紛紛高呼道:“燕魚陣!”

毛大羣一手橫槊一手持着龍頭大旗,身上插着三四支箭雨血流如注,見到侯霖和申屠子義兩人後大喊道:“侯都尉往我這邊來,快點!”

之前侯霖還對這個一看就是老兵油子的御林軍什長沒什麼好感,現在卻像見到親人一樣,緊抓着這個救命稻草奔去,也不管身後咫尺距離的敵人,跑的時候侯霖挺直了腰板更是漲紅了臉,生怕背後捱上一刀就爬不起來了。

毛大羣已經聚集了數十個倖存的御林軍將士,兩撥箭雨過後,這數十個將士也差不多人人帶傷,毛大羣讓侯霖和申屠子義躲在最中間,申屠子義搖了搖頭,也和御林軍將士一般站在外圈:“我也是御林軍出身的,這燕魚陣我自然知曉,保護好侯都尉!”說罷便同旁邊御林軍一樣擺出個備敵的姿勢,毛大羣第一次正視其這個一路來只站在侯霖身側的寡言漢子。

整個營地都變成了戰場,誰都無暇他顧,毛大羣還想去找袁蒙,但即刻間就被蜂擁而至的敵軍捲了進去。

“左衛前刺!中堅劃鋒!”

御林軍使用的大鐵槊和尋常馬槊不同,如步戰的長戈,槊頭卻要長了七寸,光論兵器甲冑,遠比這些布甲朴刀的敵人要佔盡優勢。

毛大羣高聲指揮,最前方兩個滿目猙獰的敵人瞬間被長槊刺穿腹部,動作相當一致的將長槊拉近,一腳踢開還串在槊頭上的敵人,其餘兩旁的將士鐵槊橫刺,逼退了想要夾擊來的幾名刀客。

敵軍越來越多,已經將他們包圍,明光陣的周圍已經倒下了數十個敵人,而組成燕魚陣的御林軍將士雖然暫未有人死亡,但不斷的有人受傷,這些刀客各個以命相搏,一副亡命之徒的樣子,沒有任何章法和戰術可言,但是勝在人數衆多。十幾只鐵槊組成的燕魚陣像收割稻草一樣收割人命,卻未見絲毫優勢,不知付出多少條人命後才讓御林軍的魚尾的一名士兵中刀倒地,侯霖心生寒意,這種不畏生死的敵人簡直可怕至極。

極像一朵燕魚的燕魚陣被逼的背靠背,毛大羣很果斷的下了命令,他一槊將一個舉着朴刀想要劈砍的敵人刺穿,頓時噴出散發着熱氣的新鮮血液噴發而出,濺了毛大羣一臉。這次毛大羣沒像前面一樣收槊,而是藉機將矛推了出去,拔出腰間的佩劍喊道:“棄槊拔劍!”

所有將士包括申屠子義都在第一時間內將大鐵槊像標槍般扔了出去,霎時又有七八個敵人倒在了地上,身後衝上來的刀客絲毫不憐惜隊友的性命,有幾名還喘着粗氣在地上匍匐想要站起來的刀客活活被身後袍澤踩死。

這就是戰爭,它不會憐惜任何一條生命,所有人都可能會死,無論你生前身份有多尊貴,德行有多高尚。

想要活下去的法則只有一條:殺掉你面前的敵人,不是你死,就是他活,沒有人道光輝,沒有憐憫精神,只有人性最爲陰暗和卑劣的一面。

天邊殘陽如血,半落的太陽依舊倔強的在這片廣大土地上揮灑着最後的光芒。

營地刀劍交響,每個人都在拼喊廝殺,仍由自己的血肉橫飛,仍由冰冷的刀槊貫穿自己的內臟,不去拼命,就會沒命。

一名御林將士用手中長槊橫掃一片,鋒利的矛尖瞬間將四名敵軍身上僅有的的布衫劃破,雪亮的矛尖染上了腥紅,在光芒下散發着妖豔的氣息。直到他的眼睛和天際的顏色一樣時,這名御林將士纔不甘的倒下,瞬間又是兩把刀影閃爍,直到將他砍到血肉模糊才停下。

離侯霖他們不遠處一個燕魚陣被這種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戰術攻破,而殘餘的幾個御林軍將士背後瞬間暴露在敵人的刀下,敵軍乘勢而下,將殘餘的御林將士砍倒在地,未等綴崚甲的人喘息兩口,便又是一陣亂刀砍下,這夥敵軍很明顯並不打算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場上局勢很好分辨,身穿黑色綴崚甲,的都是御林軍將士。而身穿白布衫,手拿朴刀,好似山賊的,則是不知來路的敵軍,猶如那棋盤的黑白二字,四處都在焦灼的廝殺,只是黑子已經漸漸在被白子吞噬包圍。

一個又一個燕魚陣被攻破,而這些刀客卻像蝗災一樣從四面八方涌進營地,似乎怎麼殺也殺不完。

侯霖和毛大羣這的陣法已經損失了三名將士,也多虧他們這夥人多才能繼續支撐下去。剛開始侯霖還能看到幾個御林軍的身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奮力拼殺,可現在侯霖放眼看去只有黑白一片的猙獰面孔,他們就像一條奮力掙扎的魚兒一樣,被黑白色的熱流裹卷,不知幾時會埋沒在這旋渦中。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早晚得被這幫狗孫子耗死在這!”毛大羣趁着這羣刀客進攻的空隙將龍頭大旗插在地上,大旗不倒,士氣就絕不會崩塌。

營地中央的袁蒙陣陣嘶喊,他身邊有近百名御林軍將士奮力抗敵,硬是將潮水一般的刀客逼退,中間留下近百具屍體,黑白之間夾雜着十幾具黃色鎧甲。袁蒙每一次揮舞鐵槊都有一名刀客倒在他腳下,頭盔上驕傲的三根翎羽都已染成血色。

侯霖他們仍想往這靠攏,平時也就幾次眨眼的功夫就能走到的距離,如今中間卻隔着刀山火海,

申屠子義右手邊的御林將士已經是血人一個,身上刀傷不下十處,儘管他手裡依然緊緊的握着那柄六棱長劍,可還是不停的顫抖,並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失血過多導致的眩暈。

一名黑衣刀客驟然間來到他的面前,朴刀以及其刁鑽的角度朝着他脖頸處橫劈下去。這名黑衣刀客很聰明,他知道砍在身體上會更加容易得手,但厚重的鎧甲使他無法把刀砍的更深、更致命,這也是爲什麼這個御林將士受傷頗多卻依舊能戰鬥的原因。

御林將士由於失血過多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只感覺一陣冷風衝着他脖頸處划來,常年的訓練及多次在生死邊緣掙扎的經驗給了他一次躲過閻王索命的機會。他迅速往後撤了一步,這刀鋒只在他脖頸處留下一道血痕。

他沒給刀客第二刀的機會,努力的睜開眼,恍恍惚惚的看到一個黑影在他面前掠過時,手中的長劍直挺的刺了出去,他明顯感覺到了劍身傳來的阻力,還有冒着熱氣的液體濺了他一臉。

黑衣刀客怒目圓睜,似乎很不甘了跪在了地上,倒了下去。然後他也沒了知覺,倒在了這黑衣刀客的身上,後面的刀客見狀雙手舉起朴刀準備補上一刀,申屠子義一腳踢開他面前的人,用長劍隔開了這一刀。

但他也付出了代價,臂膀處被另外一個敵軍趁機劃開了一道傷口,申屠子義悶哼一聲,手中長劍大開大合,將劃他的那名刀客一劍砍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幾個人也都處處帶傷,但這羣刀客的攻勢卻不見減弱。

毛大羣的翎盔早就不知丟在了哪裡,看着這些朝夕相處的兄弟一個個的倒在自己的面前,他體內的血性和殺心也被激發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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