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彥是次日一早去給朱氏請安時發現朱氏有變化的,一進門,沒等顏彥跪下去,朱氏就笑臉相迎了過來。
“快進來吧,外頭冷,昨晚睡的如何?夜裡的炕燒得好不好,婆子們要偷懶了你儘管告訴我。”
“兒媳給母親請安了,回母親,兒媳昨晚睡的很好,炕也燒的熱乎。”顏彥並沒有因爲對方的示好放鬆自己,反而比平日裡越發恭敬。
不過顏彥也沒有多想,她以爲是朱氏從老太太那聽說了自己的態度,因而纔會給自己賣個好,那知道還有別的。
“這就好。”朱氏說完看了一眼屋子裡站着的幾個小妾,小妾們忙屈膝告辭。
見屋子裡只剩下她和顏彥兩人,朱氏又道:“彥兒,我還是習慣這麼稱呼你,昨兒你祖母把我訓了一道,說我太過小心眼,也愛記仇,沒有一點容人的雅量,說之前我待你這麼好,怎麼可以因爲你逼我當衆賠禮認錯就對你心存怨恨,回來後我仔細一想,竟果真是如此。說起來,我和你母親也算是手帕交,可惜她走得太早,當初太后牽線定這門親事時,我真是高興,想着可以替你母親好好照顧你,彌補你母親早逝的缺憾。可誰知道老天這麼不成全人……”
後面的話朱氏說不下去了,她的眼圈紅了。
這倒是有點出乎顏彥的意料,不就是一門親事,她一個沒什麼話語權的庶子媳婦,有必要如此低聲下氣地討好她?
“母親何必如此感慨,太后老人家說了,一個人的姻緣是老天定的,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我相信二弟一定會有更好的在等着他。”顏彥笑了笑。
“這話也對,換作以前,我是再也想不到你會嫁給大郎,那天的事情真是天意,說實在的,失去你這麼一個好兒媳,我和你父親都沒少頓足長嘆,多好的一個當家主母人選,偏偏奈何這就是命……”後面的話朱氏沒說完,不過這次是因爲陸吉和陸合進來了。
待陸吉陸合請過安,朱氏帶着她們幾個去了老太太的屋子裡,令顏彥詫異的是,陸鳴也在。
因爲顏彥知道,晨昏定省一般是針對女人的,除非是年節時分或是有別的什麼大事,需要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男子纔會參加,比如顏彥成親那兩天。
這也是顏彥後來再也不讓陸呦跟着的緣故。
可這陸鳴是怎麼回事?
顏彥看得出來,不僅她看到陸鳴驚訝,朱氏也很驚訝,直接開口問:“二郎怎麼來了?”
“我有事需要出門兩天,特來跟祖母說一聲,正好母親也在。”陸鳴解釋說。
“出門?去哪裡?”朱氏追問。
昨晚上母子兩個說了這麼長時間的話兒子都沒說要出門,這一大早唱的又是哪一齣?
“我聽說季爲明老先生來鬆麓書院講學,我想去聽聽,順便和先生探討一下學問。”陸鳴說完特地看了顏彥一眼。
顏彥沒有注意到,她正低頭搜尋這位季爲明的資料呢。
這位季爲明老先生曾經中過探花,曾官拜翰林,可惜剛一出仕父親就病沒了,他只得回家丁憂,好容易三年過去剛被起復,沒兩年祖母又去世了,他是嫡長孫,又是三年的斬衰服,三年後,他再次回到朝堂,沒兩年,母親又過世了,他只得再回到老家。
不知是不是這接二連三的丁憂磨滅了他的抱負和意志還是別的什麼緣故,總之,他沒再回到朝堂,而是開壇講學,足跡據說踏遍了南方的各大書院,名下弟子雖不多,但出仕的不少,因而,他在朝堂內外享有很高的威望。
這一次怎麼會突然來北地了?
顏彥動了心思也想讓陸呦拜他爲師,只是這個難度有點大,一是不知他會在鬆麓書院待多久;二是顏彥知道這種飽學之士收弟子一向很是嚴苛,陸呦偏又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很難入對方的眼。
朱氏顯然也是知道這位季先生的,因此,聽兒子說是要找對方探討學問,忙不迭地答應了。
陸鳴走後,朱氏和老太太說起了季爲明,主要是當年這位季先生三次丁憂傳遍了朝野,因而大家印象比較深刻。
顏彥見自己被忽略了,忙起身告辭,誰知朱氏把她攔住了,“彥兒不急,我有話和你祖母說。”
顏彥一聽只得立住了。
“母親,兒媳有一件事和母親商量,如今天冷了,彥兒是新婚,喜娘和善娘兩個還小,不如把請安的時間往後推半個時辰,母親覺得如何?”朱氏對老太太說道。
二房的黃氏一聽大嫂提到她的兩個女兒,忙陪笑道:“不妨事的,喜兒和善兒兩個習慣了,倒是大郎媳婦,每天照顧大郎這麼辛苦,就讓她晚一會吧。”
“回祖母和母親,這可使不得,哪能因爲我一個人壞了家裡的規矩。”顏彥拒絕了這份好意。
“這倒不妨,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母親和二嬸說的都有道理,不如就往後推半個時辰。”老太太給了朱氏這個面子。
“如此甚好,還是母親肯體恤我們,兒媳也能偷空躲會懶了。”朱氏笑道。
“對了,說到照顧大郎,我聽柳嬤嬤說大郎媳婦每天都陪大郎說話,不是念書就是念詩,這幾天可有什麼長進?”老太太問。
“回祖母,能用一個字和我對話了,偶爾也蹦出兩個字來,再多就不行了,除非是對着書本唸書。”顏彥回道。
她就知道這柳嬤嬤會是一個奸細,所以一般情形下不讓她進臥室,可臥室和廳堂只隔着一扇簾子,屋子裡的動靜肯定能傳到外面,爲此,她編了一個訓練陸呦開口說話的理由,爲的就是不想引起某些人的猜忌。
“這就不錯了,祖母知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說完,老太太對身邊的春曉低語了兩句,春曉很快從屋子裡抱出一個盒子來。
“大郎媳婦,這是一株二百年的人蔘,你拿回去和大郎一起吃了,好好補補身子。”老太太說完細細地打量了顏彥一眼,倒是沒再說什麼。
顏彥客套了一下,見推不出去只得把盒子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