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李琮二十多年前就很看重季老先生的學問和才識,曾經師從過這位老先生,可惜沒多久季爲明開始了第三次丁憂。
不過這次老先生北上進京,李琮也曾經私下見過他,這也是爲什麼顏彥一提到陸呦想拜季老先生爲師時他隨口問了一句需不需要幫忙的緣故。
而這次老先生開壇講學,之所以提到大周和契丹女真蒙古西夏這幾個外族的糾葛,正是受了李琮所託,而李琮也是從顏彥這得到的啓發。
試想一個閨閣女子唸了幾年書都能有這種見地,他想聽聽別的讀書人會不會也有什麼不一樣的想法,主要是朝堂上的這些官員們越來越圓滑,也越來越僵化。
當然了,圓滑指的是他們的爲人,僵化指的是他們的思想,因而,李琮想聽聽民間這些讀書人的想法。
爲此,李琮特地帶着幾個兒子來到現場,哪知正好看到一場顏彥和陸鳴的精彩對辯。
“彥兒姐姐,我才知道原來你學問和口才這麼好,你是沒看見,方纔你走後那位陸世子的臉拉的有多長多黑。”李穡沒等顏彥回過神來,笑着跑到了她面前說道。
“這個?”顏彥先是看了李琮一眼,又看向了季爲明,她不清楚老先生和皇上的關係,因此,也不知該如何向李琮問好,還有一點,她沒想到李穡這麼快就揭穿了她的女子身份,所以也免不了有點尷尬。
“還不快向老先生賠罪?你以爲老先生沒看出你是個女子之身?”李琮看出了顏彥的爲難,笑着提點了她。
“晚輩向老先生認錯了,外子素來很仰慕老先生的才學,苦於拜師無門,聽聞老先生今日開壇講學,特地前來受訓,只是外子有嚴重的口吃,一向少與外人接觸,晚輩是爲了陪他才做此裝扮,並不是爲欺瞞先生,還請先生體諒一二。”顏彥說完學着男子向老先生長揖一禮。
季爲明本就對顏彥的才學和膽識很有好感,這會見顏彥如此謙恭有禮,且言辭間又一心維護自己的丈夫,並沒有絲毫的輕視和不屑,心下更是歡喜,也正式回了顏彥一禮。
“慚愧慚愧,原來你就是顏家大小姐,請恕老夫眼拙和迂腐,未能早些和賢伉儷見上一面,說起來,顏家大小姐的學問和口才着實令老夫好生佩服。”
李琮見季爲明居然正式回了顏彥一禮,心下也是暗自一驚,要知道他不僅是一位飽學之士的尊者,也是一位過了花甲之年的長者,曾經他在這位老先生面前也是以晚輩自稱的,可顏彥居然受到了他的禮遇,這待遇着實不低。
於是,李琮笑着打趣道:“丫頭,你的面子可不小,季老先生曾經還做過我的先生呢。”
顏彥一聽這話,便知道這位老先生肯定是清楚李琮身份的,因而忙又向對方還了一禮,“失敬失敬,晚輩唐突了。”
季爲明見此捋了捋鬍鬚,倒是沒再和顏彥客套,而是看向了陸呦,“你想拜我爲師?”
陸呦點點頭,也向老先生長揖一禮,回了一個字,“想。”
季爲明至此這才細細打量起陸呦來,眼前的男子穿了一件很普通的褐色暗紋綢面羊皮襖,戴着一個狐狸毛的圍脖,雖無神采飛揚之姿,也無話語軒昂之氣,更無大家風範之尊,但也面如冠玉目如點漆長身玉立的,遂柔聲問道:“前兩次送來的字畫可是你自己親自所作?”
“是。”陸呦躬身回道。
“老頭子,有什麼話不能進來說,別讓小姑娘在外面凍着了。”那名五十多歲的婦人此時也看出顏彥是一個女孩子了,出言提醒道。
當然了,她也看出了李琮幾個的不凡來,哪有把這麼尊貴的客人晾在院子裡白白受凍的道理?
“老婆子提醒的對,老夫又失禮了。”季爲明也意識到不妥了,招呼大家進屋。
顏彥不知李琮來見季老先生是不是有什麼別的事情,於是,她看了李琮一眼,李琮推了她一下,“既是老先生相邀,怎可推辭?”
“如此晚輩叨擾了。”顏彥說完向老婦人行了個屈膝禮。
“沒事沒事的,我一天到晚陪着這個老頭子本就無趣的很,正愁沒有人來陪我說說話呢,來,孩子,快和我進屋吧。”老婦人上前拉住顏彥的手說道。
主要是顏彥今日爲了配合陸呦,也不敢穿的太張揚了,也是一件很普通的石青色綢面羊皮襖。
可是話說回來了,她身上的男裝是陸呦小時候的,她就是想找一件好大毛衣服也找不出來,都是羊皮或兔皮的,好在針線房的人也不敢太過了,用的仍是綢面的,至少看起來不是窮人,但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貴公子。
因而,老婦人才敢上前拉着顏彥的手,她把顏彥當成普通小戶人家的尋常女子了。
顏彥見對方慈眉善目的,顯見是把自己當成可親的晚輩了,自是不會讓對方難堪,很是配合地和對方攜手進了大門。
堂屋的陳設比較簡單,北邊的牆上掛着一幅孔子站在河邊的畫像,旁邊還有一幅對聯,“往者不可追,來者猶可惜。”
畫像和對聯下方擺着一張供桌和一張八仙桌,上面擺放着香爐供品等物,東西兩邊倒是也擺了三張高椅和配套的高几,但除此之外屋子裡便無其他陳設了。
“孩子,進屋上炕吧,這裡冷。”老婦人打斷了顏彥的打量,拉着她進了東邊的屋子。
這屋子靠南邊牆是一張整炕,炕上擺了兩張小炕桌,一張上面放了幾本書,另一張上面有一個針線笸籮,顏彥一看這夫妻兩個的相處模式倒是和自己有幾分相似,也是兩人在一張炕上各做各的事情,一擡眼便能看到對方。
顏彥正揣測這對夫妻的日常時,只見老先生把李琮幾個也引進了屋子,估計是外面的堂屋實在是太冷,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只怕是老先生對她也有幾分好奇,想接觸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