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顏彥見對方口稱“民女”卻不肯跪下向她行禮,心下不由得懷疑起對方的身份來。
這種情形不外乎兩種可能,一是對方身份尊貴,不肯對顏彥下跪;二是對方不懂禮節,平日裡驕縱慣了,很少對人行大禮。
至於這位劉渝是哪種情形,顏彥一時倒還沒有看出來。
“劉妹妹請坐吧,傳聞多半有失實之處,我算什麼花容月貌,更算不上什麼大才女,不過是書讀得多些,多拾了點前人的牙慧,算不得真正的大聰明。”顏彥指了指自己的下手位置,說道。
對方倒是也不客套,道了聲謝走過去坐了下來,剛一落座,青禾就給她端了茶點上來。
劉渝端起茶杯捂了捂手,喝了兩口熱茶,隨即拈起了一塊點心,先拿在手裡看了又看,“郡主過謙了,不說別的,這點心比第一糕做的還精緻,只怕整個大周無人能出其右,這還不算聰明?聽聞郡主的才情更是一絕,尤其善詞曲,令聞者駐足,久不能忘也,今日小妹斗膽,不知能否請郡主彈奏一曲?”
顏彥聽了這話很是愕然。
開什麼玩笑,她以爲她是誰,第一次見面居然就想讓顏彥爲她彈琴?
不過顏彥倒是由此得出一個結論,這人八成和周祿有關,難不成是周祿的一個仰慕者?
想到這,顏彥直接問道:“纔剛說傳聞也有不盡實之處,可巧姑娘就打這來了,敢問姑娘,你究竟是從哪聽到的傳聞,還有,你今日來見我究竟意欲何爲?”
這時的顏彥倒有幾分確定,這個劉渝想必平日裡驕縱慣了,因而不會看人眼色,也不懂交淺言深四個字的含義。
“郡主多慮了,滿京城的人誰不清楚郡主是有名的大才女,關於郡主的傳聞只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民女不才,今日斗膽求見,除了想了卻一個心願外,還想和郡主合作幾樁生意,家兄看中了郡主的飯莊和蛋糕鋪子以及繡莊,不知郡主可否有意結盟或是出售方子?”劉渝見自己被拒絕了,倒是也不惱,依舊不急不緩地說道。
顏彥見對方的神情比她還淡定,不由得暗自鄙視了一番自己,沒道理她一個活了兩世的人還比不過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吧?
這麼一想,顏彥也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微微一笑,“不好意思,這幾樁生意幾個月前我已經和別人談妥了,黃河以北的地盤都歸他,在商言商,我不能言而無信,更不能出爾反爾。”
“這樣啊,能不能問問對方是誰?”劉渝呷了一口茶,問道。
“當然可以,幷州周家,離你們晉州也不算遠,不知劉姑娘可有耳聞?”顏彥問了出來。
誰知聽了這話的劉渝突然衝顏彥調皮地笑了笑,“郡主猜呢?”
“莫非你們是故交?”
不過這話問出了,顏彥對周祿的身份更爲疑心了。
若他的身份是真的,他一個常年不怎麼出門的讀書人怎麼會認識晉州的劉家?
當然了,還有一種可能是劉渝撒謊了,她的身份也未必是真的。
果然,顏彥問出了這話,劉渝再次笑了笑,隨即看了眼青玉和青雲,“我能不能單獨和郡主說幾句話?”
“可以。”顏彥說完也看了眼青玉和青雲,兩人拉着青禾青雨出了廳堂,在門外守着。
劉渝見屋子裡只剩她和顏彥,倒是也不着急,仍是端起了茶杯呷了一口,然後轉着圈地摸着茶杯,似在斟酌怎麼開口。
顏彥也不催她,對方沉默了約有一兩分鐘,這才擡起頭來看着顏彥,“沒錯,我是周祿未過門的妻子,我們本來打算今年完婚,可誰知他從京城回去後,突然把婚期推遲了,問他什麼緣由卻又不肯說,整天抱着一把瑤琴或是拿着一支簫,彈的吹的都是同一首曲子,叫什麼《滄海一聲笑》。還有,他尤其喜歡酒後彈唱這首曲子,邊彈邊唱,傻子也能聽得出來,他彈唱的時候很用心,而且也很快樂,我查遍了所有的書籍也問遍了所有的熟人,他們都沒有聽過這首曲子,後來,我才知道這首曲子是他在京城時和別人學的,因而,我來京城找答案了。”
這話把顏彥說糊塗了。
她一開始關注的不是周祿和他未婚妻的問題,而是周祿本身,他不是一個穿越者嗎?這首曲子他應該早就會的啊,爲什麼非要等到見過顏彥之後才着迷?
沒道理啊。
除非他不是穿越同行。
可這又怎麼解釋他曾經威脅顏彥的那些話,又怎麼解釋他聽了一遍就會彈奏這首曲子呢?
難道他真是這方面的天才?只是單純的因爲喜歡就記住了這首詞曲?
劉渝見顏彥發呆了,以爲自己說中了對方的心事,當即臉上也不很好看起來,“聽聞郡主和我家周郎有過一面之緣,民女不才,斗膽問問,這首《滄海一聲笑》果真是郡主作詞作曲的?”
顏彥的思緒被拉了回來,“不好意思,我和周公子的確在晉陽大長公主府有過一面之緣,只是我們彼時談的是生意,不是詞曲,而這首詞曲是我寫給我和我丈夫的,相信你也聽聞過,我和外子的結合並非出自正常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屈服於一種無奈,所幸的是婚後我們發現對方就是彼此的良人,因而這首詞曲算是我們夫妻的共勉,至於它爲何會打動你那周公子,我就不得而知了,這個跟我沒關係,你放心,我現在不僅是一位妻子,還是一位母親。”
“不好意思,還請郡主見諒,民女只是一時情急說錯了話,民女本沒有懷疑你們的意思,民女只是想知道,郡主何以能寫出如此大氣、豪邁、灑脫的詞曲,如果民女沒有理解錯的話,這首詞曲似乎有很濃的江湖氣,而據民女所知,郡主乃一介金枝玉葉身,何來的江湖兒女氣?”劉渝不死心,繼續追問道。
這話可真有點把顏彥問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