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陸呦無法回答了。
雖說他是欽差特使,可和談能否順利他無法預知,更何況,這會都十月底了,離過年也就兩個月時間,越往北走天氣越冷,冰天雪地的,路上還不定會遇上什麼呢,因而,在他自己看來,這並不是一趟什麼好差事。
“回祖母,這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只能盡力去做,結果如何還得看遼國那邊的意思。”陸呦回道。
“大哥,真是那個周祿做了遼國皇帝?”陸鳴忽然問道。
事實上,這個答案誰也不確定,因爲誰也沒有見過這位遼國皇帝,只知道這位新帝名字叫耶律洪祿,而大周這邊正是根據這個名字揣測出來的。
而原本知道周祿契丹身份的人也沒幾個,畢竟晉陽周家比較特殊,皇上對周祿的調查也十分隱秘,只是後來周祿又給顏彥送了一次東西,彼時周祿爲了離間顏彥和皇家的關係,特地在坊間散佈了些傳聞。
緊接着,這件事就被朱氏和顏彧等人利用上了,故意抹黑他和顏彥的關係,外界這才知道顏彥居然和遼國皇子在來往,這才揭開周祿的神秘面紗。
故而,陸呦一聽陸鳴提到這個名字,很快想起了這件往事,當時他雖沒在京城,可顏彥寫信告訴了他,彼時他很是爲顏彥擔心,因爲人言可畏這幾個字的分量太重了,顏彥就曾經爲此死過一回,所以他回信告訴顏彥,不管外界如何,他信她,且只信她。
再後來,陸呦憋着一口氣,發狠拿下了對方的薊州,算是正式向周祿挑戰了。
可這畢竟也只是一個猜測,所以這個問題他同樣沒法回答,“二弟,你我同在戰場,你都不清楚的事情我怎麼會清楚?我和你一樣,都沒有見過那位契丹皇帝。”
“那不一樣,對方能欽點你去做和談特使,皇上如今也封你爲欽差特使,你還能不清楚他的身份?我聽聞此人相當孤傲,他怎麼會突然認輸停戰呢?難不成是有人勸了他什麼?”陸鳴忽略了陸呦眼中的疏離,繼續問道。
這話的指向就很明顯了,有點拂了陸呦的逆鱗,因此,陸呦當即變了臉色,“聽聞來的消息有幾分是真實的?聽聞我妻子才智平平,聽聞二弟是京城文武雙全的第一公子,聽聞二弟妹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二弟難道還沒吃夠聽聞的苦?再有,皇上封我做這個欽差特使是看在我的戰功上,對方欽點我做和談使者也是……”
陸鳴沒等陸呦說完騰地一下從炕上下來,指着陸呦問道:“大哥這話是什麼意思?都說君子不揭人短,真要說起來大哥的所作所爲也不怎麼光彩吧?你別忘了,你是怎麼娶到大嫂的?要不是我成全的你,只怕你現在還是一個口不能言的……”
“二郎也住口,這件事我說過不許再提,還嫌不夠丟人?兄弟不做了,這個家不要了?通共就你們哥兩個,你們還嫌這個家不夠散,非要鬧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可憐我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家,還得替你們這些不孝子孫操這份心,偏又沒有一個肯聽我話的,嗚嗚,幾時我閉了這雙眼,我也眼不見心不煩,可我又怕沒臉去見列祖列宗,好好的一個家交到我手裡,我非但沒能讓它興旺起來,還把弄得四分五裂的,我是陸家的罪人啊,罪人……”老太太說着說着嗚嗚哭起來。
顏彥見此只得上前勸道:“祖母,這事也怪不到你,都說樹大分枝,這家大了早晚也是要分開的,總在一起拘着也不是什麼好事,難免會有磕磕碰碰的。再則,我和夫君的情形也有點特殊,大家勉強住在一起也是相看兩相厭,所以分家對大家來說都是一種解脫,是好事。祖母放心,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呢,不會怪罪到您頭上的。”
“老祖宗,您怎麼哭了?是不是也做錯了什麼事?你放心,我娘說了不怪您肯定就不會怪您的。”陸衿也爬到了炕上,向老太太遞出了自己的絲帕。
老太太見到這枚絲帕頗有點難爲情了,主要是這些日子心裡也堆積了太多的不滿和怨恨,所以一時忘情,忘了還有兩個小東西在場。
“我們衿娘真懂事,不過老祖宗不是做錯了事,老祖宗是看你爹好容易回來沒幾天又要走傷心了,還有,老祖宗惦記你祖父了。”顏彥忙跟孩子解釋說。
“哦,我知道了,老祖宗是想要兒孫們都承歡膝下,共享天倫之樂。”陸衿剛學會了兩個成語,忙拿出來顯擺一下。
可惜,這話落在陸老太太的耳朵裡更爲扎心了,眼淚再次噴薄而出。
說起來她也是兒孫滿堂的人,曾經家裡的大大小小,族裡的老老少少誰不把她當祖宗似的供着,誰敢不看她的臉色行事?
可自打顏彥進門後,這個家開始變了,短短的幾年時間居然經歷了這麼多難堪,她做夢也想不到好好的一個鐘鳴鼎食之家,世襲罔替的國公府,居然做出了背信棄義、私定終身、逼人自盡、反咬一口等一出出的戲碼來,做就做了吧,偏偏還被人翻出來了,最後落了個臭名遠揚、遺珠棄璧、有眼無珠的結果。
可憐她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家還得爲這些爛事破事鬧心,好心想幫着收拾殘局吧卻不領情,最後也只落了個分崩離析、相見如冰的下場。
可悲可嘆。
本該兒孫繞膝共享天倫之樂的時候,她卻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守着一棟空蕩蕩的院子,連個正經想說話的人都沒有,這個家,還有復興的希望嗎?
顏彥見老太太哭這麼傷心,只得命青釉和青玉兩個把陸衿陸初帶出去,她坐到了老太太身邊勸起了對方,待老人家的情緒稍微平和些了,顏彥命人打了盆熱水來,親自幫着伺候老人家洗漱了,又撿了些陸衿在學堂裡的趣事拿來說,總算哄得老人家臉上有了幾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