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漫天飛舞,天地間一片白茫茫。雖然一如前幾日,卻也沒有變成暴雪的趨勢。
“姐姐,快些擺早膳,早些準備妥當,我們到外城看看。童媽媽,你問問金媽媽,可得了孃親知會,能拿出些什麼東西來?”
“好的,奴婢這就去問,再告訴尤媽媽準備出門的車馬。”
寶玥搖頭:“急什麼!安安穩穩用早膳吧。天剛矇矇亮,地上積雪未清,稍晚些街上的積雪清掃了,行車更穩當。”
“嗯嗯,都聽姐姐的,我只怕左右耽擱一下,時間越來越晚。”
寶玥很是無奈,妹妹原來傻乎乎的懵懂無知,讓人着急,現在突然懂事了,讓人無措啊。
究竟什麼原因讓妹妹懂事了呢?
問過香芸、香薷,都說九姑娘本來就懂事。
纔怪!
拉着妹妹的小胖手坐下,“你呀,這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誰!孃親要把事情安排下去,需要時間吧?準備東西,需要時間吧?妹妹,現在不過卯時中,朝會都比你晚。”
寶昕噘嘴,“我就是覺得早一刻去多救兩個人。”
“心善是好事,可這事只靠你,也是不行的。你知道一個臨洛城有多少人?我們財力有多大,能助多少人?得依靠官府,需要大家一起行動起來。”
寶昕撐着下頜沉思,她太激進了?
以前諸如此類的事,自然由侯夫人分派,各房少夫人督促,輕而易舉地做了。
爲什麼在自己想來,哪兒都是事呢?
如此貪功,會不會讓爹孃覺得爲難?讓七房更加艱難?
“姐姐,對不起,是我想得太簡單。唉,我真沒用。”
寶玥心疼妹妹,捏了捏她的小胖臉:“妹妹在長大,在學着分擔,妹妹很乖。而且,妹妹運氣不錯,還能結交重情重義的朋友,姐姐以你爲傲!”
寶昕“嗤”了一聲,姐姐還真是把她當奶娃子哄啊。
她也沒錯,現在的模樣本來就是奶娃子。
雲綃、雲滿把早膳擺上桌,香芸、香薷伺候寶昕用膳,今日有蝦餃,可是九姑娘的最愛。
“真香,不跟侯夫人一起用膳我們一樣吃得好,更吃得飽。姐姐,這些都是侯府定例麼?”
雲綃笑道:“九姑娘,這些可不是定例。以前都是從大廚房端飯菜,庶房菜色差被侯爺看見,便折算成了銀子,設了小廚房。侯夫人定下規矩,早膳五百文,午膳一兩,晚膳一兩。侯夫人說了,豬肉不過百文一斤,大肉的包子不過兩文一個,說起來,按這標準也算奢侈了。”
寧寶昕愕然,她怎麼從來不知道?!
雲滿撇嘴:“侯夫人一早一晚必吃燕窩,那是幾百文能買到的?伺候侯夫人的沈媽媽、孫媽媽一頓早膳也不止五百文。”
“侯夫人的本事,也就只會剋扣庶房了。”
寧寶昕咬着蝦餃,香濃的滋味溢滿口腔。既然每餐定了額度,那麼,他們的三餐是孃親貼補的?
金媽媽隨着童媽媽走了進來,“六姑娘、九姑娘,少夫人吩咐管事到成衣鋪子買些棉衣棉被先應付着,蘇管事出城,知會農莊王管事安排人用去年存放的棉花做新的棉衣棉被。”
“糧食呢?”
“蘇管事會從莊子上帶一部分糧食回來,看看是直接送米還是施粥,其餘的得等七爺打聽清楚了再行事。”
寶玥點頭:“也好,總不能受災不重我們卻準備了一大堆沒用的東西。晚些成衣和糧食先送一部分到外城,我跟妹妹去外城看看,再準備些散碎銀子和銅錢,看情況能幫就幫一把。”
“是,奴婢這就去回少夫人,多生早就出門置辦成衣了,要不了多久會有消息。”
寶玥推了推寶昕:“現在可安心了?”
寧寶昕點點頭,腦子裡卻有些迷糊,如此安排也不知道侯夫人會不會惱火?
辰時中,允知趕了過來,告訴他們多生只買到三十來套成衣。
“鋪子不可能做許多棉衣放着,都是量身裁製,這還是外地客商下雪前定下的棉衣,沒想到過了十幾天了也沒取,按約定鋪子早就可以做主賣掉。”
三人去正房跟王氏說了一聲,走角門,那裡準備好了幾輛馬車。
王氏放心不下,又遣了金媽媽隨行照應,還讓寧世昀留下的護衛泰永、泰學兩兄弟跟好了。
寶昕看馬車外觀陌生,允知卻是知道的,“這是孃親放在陪嫁宅子裡的馬車。若讓侯府準備,必然又小又舊不保暖,舒服安全重要,其他的不必顧忌。”
寶昕驚喜地先上了車,車內又軟又暖帶着冷梅的香氣。
探出頭:“姐姐,快上來。”
馬車寬大,能坐四人,寶昕寶玥各帶一位伺候的丫頭,正合適。
雲綃在車內摸索了一陣,翻出暗格裡的點心、茶葉,大喜:“以後帶只紅泥小爐,能煮熱熱的茶水喝呢。”
臨洛城分外城、內城、皇城、禁宮,住內城的大多是官員勳貴,外城百姓、商家、低等官員居多。
街道上又墊上了薄薄的一層積雪,車伕很是小心地駕車,惟恐讓車內的姑娘受了驚嚇。
出了內城,寶昕將車簾掀開一條小縫,眼睛看向路邊的房屋。
從外觀看起來,受災其實不是很嚴重,至少沿路的商鋪完好無損,仍有零星的顧客上門。
可商鋪背後的簡陋房屋,看起來就不太樂觀了。
有的掉了瓦,有的塌了小半邊,更有茅草房,屋頂整個地沒了。
若是有老有小一大家子,可怎麼越冬?
若不是身在臨洛城,與皇帝共在一座城,估計雪災還不會盡早得到覈查。
“不知道受災的範圍和受災人口多不多?停車,我們下去邊走邊看。”
坐在車上,什麼也看不清楚。
披上披風,戴上兜帽,香芸塞了個精巧的小手爐給她,姐妹倆相攜而行,允知身旁相伴。
走進一處巷子,卻見第一家受了災的屋子老老小小擠在一件屋內,聽見動靜看過來,眼中惶惶然,露出失望。
“可能,京兆尹前來查探過,他們以爲是京兆尹的人送東西來了。”
“咦,剛纔外面是家藥鋪,什麼名字?”
雲綃上前:“是保安堂。”
寶昕一下想起木雕師傅圖師傅來,他們好像就住在保安堂旁邊的巷子。
硬着頭皮上前詢問:“嬸子,這裡面是不是住了位做木雕的圖師傅?”
這位嬸子家的圍牆塌了,三間屋子塌了一間半,她出來生火做粥,正碰見寶昕問路。
“圖師傅啊?往裡走第三家。”
沒心情說更多的話,可也沒必要給小女娃子臉色看。好歹他們家還有足夠支應兩日的糧食柴火,官府若能出面,雪停了修好屋子就能過冬。
“謝謝嬸子。”
回頭對允知道:“他們看起來日子還好,哥哥讓金媽媽拿些散碎銀子給她,雪停了方便修房子。”
“好的,你不用擔心。”
家境如何,看看衣着,看看家裡的擺設,這家幫補幾兩倒也必要。
幾人繼續往裡走,第三家居然是茅草屋,兩間屋子,屋頂沒了,還塌了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