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昕嘴角掛着不明意味的冷笑,暗自盤算要不要打聽打聽當日陪同沈媽媽到城郊的車伕與小丫頭,如果有家人,唆使他們尋沈媽媽鬧一鬧還是可以的。
自以爲是的奴婢,難道不明白七房再弱勢,那也是主子,不是她一個奴僕可以任意踐踏的。
姐妹們一同站在梅花香塢的月洞門前,這是身爲主人對來賓的尊重。
寶昕很無聊地踢着地面,她就不該來,但凡宴會總是吃不飽,煩人的事還層出不窮。
閨中女兒,就不能玩些新花樣麼?
若不是孃親要求她一定得來,她也許就上街了。她還有很多事要做,耽誤不起。
二門外傳來嬉笑聲,寶昕踮腳張望,猜測着究竟會是誰第一個來。
說笑聲不斷,卻沒人進來,又等了一刻鐘,“呼啦啦”地進來一大羣人,老的少的,年青婦人小姑娘家,個個穿着耀眼的錦衣華服,魚貫而入。
呃……
寶昕後知後覺,她前世參加的宴會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這一大羣人,她居然認不出是誰。
她退了又退,差點沒跌進青石路旁邊的樹叢中。
香芸香薷一把拽住她,十分詫異:“姑娘,您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退什麼?這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肯定要去見見侯夫人的,姑娘可不能躲着,小心被人笑話。”
寶昕噘嘴,跺腳,轉身就走。
見禮倒是沒問題,可是她該怎麼稱呼人家?
若有親戚,喊不出輩分,那更是丟臉。
自己怎樣都無所謂,可不能讓孃親被人嘲笑。
反正她孩小,貪玩沒去見禮,正常不過。
香芸香薷莫名對望,鬧不明白愛湊熱鬧的姑娘到底怎麼了?!
早晨可還是很興奮很期盼的模樣,剛纔在侯夫人跟前也答應得很好,轉眼就變了臉色,太奇怪了。
沒辦法啊,主子想怎樣,做奴婢的豈能質疑?
兩人快步跟上,小聲詢問,寶昕繃緊了小臉一言不發。
說什麼啊,她很尷尬的,這些人她應該認識的,可她完全沒有印象啊!
披風突然被拽住,她脖頸一勒,暴怒回頭:“做什麼,殺人啊?”
誒?
對上姐姐愕然的臉,寶昕嘿嘿賠笑:“姐姐,你怎能勒我脖子呢,很難受的。”
寶玥鬆了口氣,剛纔妹妹的目光好像要吃人似的,太可怕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心急,抓住了你的披風。沒事吧?你走那麼快做什麼?”
寶昕小臉鼓了鼓,無奈嘆息:“我內急。姐姐先進去吧,若是太晚,就落了下乘。”
寶玥搖頭,嘴角露出淺淺的梨渦:“傻妹妹,姐姐陪你去。管他什麼上乘下乘,我的妹妹最重要。”
回頭正要跟不遠處等她的寶憐招呼,寶昕拉着她的手搖了搖:“算了,不去了,我們進香雪閣。姐姐,我就是心虛,剛纔進來的人,我叫不出名字來,不知道誰是誰。”
寶玥“噗嗤”一聲笑了:“你啊!你才參加過幾次宴會,自然不能全認識,一會兒我叫什麼你就叫什麼,記住。以前,你是奶娃子,總是跟在孃親身邊,人家只需要逗一逗你就成,也不需要專門介紹你認識,不怪你。”
寶昕想了一想,也對,好像在她重生前,還沒有單獨參加宴會、單獨與人打交道的經歷。
那她心虛個什麼勁!
香雪閣本來很大,兩層樓,每一層能擺幾十桌酒席。可這麼些人一進來,嘰嘰喳喳,五顏六色,脂香粉甜的,讓空曠的屋子變得緊窄。
寶祺帶着姐妹們,先與江恩侯府的侯夫人鍾氏及各房少夫人見禮。江恩侯府是永定侯夫人褚氏孃家,江恩侯正是褚氏嫡親的大哥。
褚氏孃家大嫂平日裡與這個小姑子還算親近,賞梅會闔府出門,給足面子。
“祺丫頭越發清雅秀美,長得跟太夫人有六七分像呢,在這臨洛城難尋與其比肩者。”
鍾氏捋了一支水頭很好的翠玉鐲子:“都說玉養人,但願把祺丫頭養得更水靈。”
鍾氏很喜歡永定侯府這個嫡長房的二姑娘,曾經提議兩府親上加親。可沒想到褚氏竟然沒點頭,說是祺丫頭另有安排。
嫡二房沒閨女,嫡三房雙胞胎鍾氏看不上眼,庶房……那就算了。
寶祺端莊地謝過舅奶奶,又與表姐妹們見禮。
寶筌寶箏不太高興,爲什麼同樣稱呼一聲舅奶奶,二姐姐就能得個上好的玉鐲,她們卻一人得了支金釵,她們是那麼俗氣的人嗎?
不過,看庶房姐妹不過得了兩朵小米珠的珠花,她們瞬間被治癒,笑容也真誠了不少。
鍾氏暗暗搖頭,同時嫡房,這倆丫頭爲什麼如此膚淺?!
看庶房那幾個,得之不喜,失之不憂,那氣度比她們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見最小的寶昕,鍾氏不由多打量了幾眼。
“這就是七房的九姑娘吧?”
小姑子近段日子可沒少跟自己吐糟這個小姑娘,聽說還不到五歲,可做出的事快成精了。
褚氏忍住了想撇嘴的行爲:“正是府裡不成器的九丫頭。”
寶昕閉了閉眼,鍾氏這個老虔婆,沒少給侯夫人出點子,卻愛裝出慈愛的模樣,其實她們是一丘之貉。
“見過舅奶奶。”
爹爹要叫侯夫人一聲母親,江恩侯也算他的舅舅,自己也不得不叫聲舅奶奶,還得承受江恩侯夫人不屑的眼神。
希望這些俗禮快些結束,好端端的梅香,被這些人和氣味全破壞掉了!
“倒是長得一臉福氣。當日還聽說九丫頭與太夫人小時候像了個十成十,現在看來,缺了那份清雅和靈秀。”
“是啊,唉,小脾氣倔得很。”
“哦?”鍾氏點點頭:“少不得,還需你打起精神教導一番,畢竟年歲不大,如長歪的幼苗一般,能扳正的。”
“我有心,也得人家聽啊。年歲打了,顧不得那麼許多。王氏出身世族,由得她去教導吧。”
褚氏能在人前刺一下七房丫頭,前些日子積累的氣惱,算是消得差不多了。
鍾氏抿了一口茶,遮住她脣角的嘲笑。
若是這般好拿捏,小姑子也不會氣得猛吃清心丸了。她是低估了庶房小丫頭啊,以爲嚇一嚇就能把人壓服?嗤!
不過,看在自家侯爺的面上,也得給小姑子撐這個臉面。
“聽說九丫頭臉受了傷?當日聽說,只送了些藥材來,沒敢來看,究竟是怎樣了?”
寶昕倏地擡頭盯着鍾氏,鍾氏的心莫名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