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心裡一慌,擡起頭來,看到薛明睿清澈的眼睛。
原來他並沒有睡着。
容華咬咬嘴脣,“侯爺累了就早早安置了吧!我去讓丫鬟進來伺候梳洗。”
她低頭蹙眉,目光中帶着幾分的羞怯和慌張,豔瀲的紅脣一抿,似是要遮掩自己的情緒,卻反倒露出幾分柔軟來。
薛明睿挪開視線,“你弟弟弘哥和你關係很好。”
容華一愣,沒想到薛明睿會問起弘哥,之前的緊張尷尬情緒一下子煙消雲散了,加上薛明睿修長的手指輕輕鬆開。
容華心裡更是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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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人並不大知道,我其實和弘哥,”容華擡起頭看了一眼薛明睿,“他是真的把我當成姐姐。”
薛明睿想到今天回門時陶家人的表情,顯然並不將這個嫁出去的女兒放在心上。一切都是家族利益在先,都是被支配的棋子,婚事、仕途,甚至是與什麼樣的人結交,全都被人提前設計好,一定要按照這條路走下去,否則就會被遺棄。
薛明睿不由地想起以前的事來。
容華看過去,只覺得薛明睿的表情越發深沉了。
好半天,薛明睿才道:“聽說弘哥進了左翼宗學。”
容華點點頭,“是託的義承侯府幫忙。”
薛明睿道:“你見過七弟弟了,七弟弟原來也在左翼宗學進學。”
容華想起七爺的爽朗和隨性來,倒是和弘哥有些相似,若是有機會將兩個人叫在一起,說不定倒能親近。
“左翼宗學不一定能學到什麼東西。”
容華詫異地擡起頭,“左翼宗學不是最好的學堂?”
薛明睿起身下炕,容華忙也跟着下來服侍,又叫丫鬟進來伺候梳洗,最後躺在牀上,容華以爲薛明睿不會繼續那個話題。
“我以前也在左翼宗學進學,不過並不讓博士滿意。”
容華看着薛明睿舒展的眉宇,十分的訝異,“之前聽太夫人說,侯爺小時候過目不忘的,怎麼會……”
“不一定記性好,就什麼都能辦到。左翼宗學裡面的博士都是一貫的老作爲,看不得新鮮事物,講起東西也枯燥乏味,沒得什麼意思。”薛明睿頓了頓又道:“我是父親請了西席,之後又去了軍中。”
勳貴子弟沒有科舉之說,只能從伍。
容華試探着道:“侯爺的意思是要讓七爺也……”
薛明睿淡淡地道:“還要看老七自己的意思。”
容華躺下來卻怎麼也睡不着,弘哥不止一次和她提過左翼宗學裡沒什麼意思,要不是她時刻在旁邊督導,弘哥可能一早就放棄了,連之前的小考也不一定能過。
容華猶豫着不知道要不要開口,薛明睿先提起了弘哥,是不是有這個意思?
薛明睿吹了燈,屋子裡暗下來,容華才道:“侯爺如果真的要給七弟請西席,能不能……弘哥和十弟也是差不多的年紀。”
黑暗中看不清薛明睿的表情,容華有些揣揣不安,她好久沒有試着向別人提任何要求。
“等定了西席讓弘哥過來看看。”
容華不由自主地浮起一絲笑容,“謝謝侯爺。”
……
邢長遠家的從外面回來,到三太太耳邊道:“曼兒還沒找到呢。”
三太太冷冷一笑,“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還找到人。薛明靄有沒有回來?”
邢長遠家的也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三爺回來了見曼兒不在,跑去了二太太屋裡跟二太太要人呢。”
三太太先是浮起得意的笑容,然後兔死狐悲起來,“曼兒也是個可人,還給我做過一雙鞋子,心靈手巧的又會察言觀色,圓圓的小臉看着就有福氣,一開始我還想把她要過來伺候明英,誰知道她更看上二房。以爲跟着二房會有什麼好前程。”
邢長遠家的陪着笑了笑又道:“看樣子三爺不會輕易罷休。”
三太太道:“不罷休又能怎麼樣,今天衆目睽睽之下,那曼兒是做錯了事所以躲起來,跟二太太有什麼關係,再鬧也鬧不出什麼花樣來。”
邢長遠家的心裡雖然有幾分的把握,卻仍舊問三太太,“二太太怎麼會這樣大費周折去收拾一個曼兒,按理說曼兒是個聽話的,性格又十分溫順,將來等三爺娶了正室,擡曼兒做了姨娘便是……”
三太太輕輕一笑,“只怕是二房這次大意了,才生出事來,要知道老夫人是最討厭這個的,要不然當年也就不會……”
三太太的話證實了邢長遠家的心中想法,“二太太是終日打雁的人,卻被雁啄了眼睛。”
三太太抿嘴笑道:“我提醒二侄媳婦也是這個道理,如果大房拿這件事做文章,也算是以牙還牙報了當年的仇,只有我這樣的好人才會做這等的好事,大房要領我這個情纔是。”
邢長遠家的道:“那是自然。”說到這裡邢長遠家的目光一閃,“可是奴婢瞧着,侯爺對少夫人不像我們之前想的那麼冷落。今兒少夫人從孃家回來還穿着侯爺的斗篷。”
三太太拿起茶來喝,“不過是利益驅使罷了,侯爺不想與高門結親不過是怕被人牽制,選了陶八個姐這樣一個庶女做正室夫人裡面的原因誰都心知肚明的,將來出了什麼事,脫身容易。若是將來侯爺得到上面信任,有了好的前程,還怕尋不到她個錯處讓出正室的位置?到時候上前一賜婚,皆大歡喜。”
邢長遠家的道:“還是太太想的長遠。”
三太太又道:“男人啊,都是以前途爲重,誰會太在意兒女私情。二侄媳婦剛進薛府,有多少事她是知道的,再說之前還有一個景素。”
邢長遠家的道:“景素不是早就已經死了嗎?”
三太太看了眼邢長遠家的抿嘴一笑,“你個粗人哪裡知道這裡面的道理,我看薛家長房的男人都是長情的。再說景素……”三太太故意嘆口氣,想起牡丹亭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你怎麼知道老太太沒有留一手。”
……
薛老夫人躺在暖炕上,屋子裡的丫鬟陸續撤了出去,只剩下李媽媽陪着老夫人。
老夫人睜開眼睛,臉上沒有了和藹的表情,“各屋都去問了嗎?”
李媽媽點點頭,“都去問了。三爺屋裡的丫鬟說,昨日二太太到了三爺屋子裡,說曼兒是個仔細,小少爺這幾日不舒服,讓曼兒去大奶奶房裡幫襯着。我怕這話不準,又找了幾個丫鬟來問,都是這話,想是錯不了。二房那邊除了三爺回來四處找曼兒,三房、四房那邊動靜不大。”說着頓了頓,“長房那邊,少夫人和侯爺回門的時候,少夫人屋子裡的丫鬟倒是在園子裡轉了大半天。”
薛老夫人微微挑起了眉毛。
李媽媽道:“用不用我去各房屋裡提點一下?”
老夫人道:“那倒不用,雖然說這門親事是我同意的,可是她一個庶女能越過幾位姐姐嫁到我們家裡也不容易,我要給她個機會,着看她到底有多少心思。”
容華開始只覺得鼻端都是淡淡的青草的氣息,柔軟的被子在臉邊擦過,溫暖又舒適,可是下一刻就變得陌生起來,親密的呼吸聲落在耳邊,容華覺得微微有些癢,不由地輕輕地動了兩下,然後睜開了眼睛。
稍暗的光線下,薛明睿臉上的輪廓稍稍模糊,清澈的眼睛也比平日裡多了幾分的朦朧,臉上那種冷峻和淡漠也在溫熱的氣息中化開了些似的。
頎長的身體傾過來,手指一挑慢慢地伸進她的小衣裡,陌生的感覺讓她心臟開始不規則地跳動。
容華想往回縮,他的嘴脣壓下來輕輕地落在她脣邊,她心裡一緊,慌亂地伸出手來捉住他的手臂,漸漸的他整個氣息全都侵襲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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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堯、錦秀在門外等了半天也不見裡面有動靜。
雁菱道:“不然進去叫起吧,侯爺從來沒有晚過。”春堯看了雁菱一眼,“既然沒有晚過,哪裡輪得到我們進去叫。”
雁菱有些不服氣,卻不敢再說話。
春堯道:“剛剛四更天,侯爺上朝還有段時間,我們再等一會兒,只要別誤了早朝。”然後安排丫鬟們去唯備漱洗用具,一會兒門開了就進去伺候。
又過了一會兒,屋子裡傳來容華的聲音。
錦秀忙推門進去,聽了吩咐立即又出來。
木掛上去問,“怎麼了?不是要起身?”
錦秀臉頰微紅,“要水。”
木槿的臉也紅了,忙下去安排。
容華先起身,然後給薛明睿換上了官服,她還是第一次見武穆侯穿官服的樣子,領口的扣子一束,顯得他更加冷峻、硬朗,相比較之下,剛剛的柔軟讓人有些恍惚。
“時辰尚早,你再睡一會兒。”
容華點了點頭,將薛明睿送了出去,“明日就是蟲王節,侯爺書房裡的書要不要拿出來?”
薛明睿微微遲疑,“只將院子裡大書房的書拿出來,小書房就不要動了。”大書房是和薛明靄的書房在一起的,小書房是後來才蓋在新房旁邊的。
薛明睿平日裡都去小書房,丫鬟們進去打掃都小心翼翼的。送走了薛明睿,容華吩咐木槿卯時初將她叫起來。
沒想到睡的那麼沉,睡醒之後身上仍然有些痠軟,錦秀進來給容華梳頭,“剛纔翠兒出去洗單子回來說,外面前在找三少爺屋裡的曼兒。”
容華遲疑了一下,問道:“有沒有問她見沒見過?”
錦秀道:“問了,翠兒是我們從家裡帶來的根本不認識曼兒.直說了沒見過。”
容華點點頭,剛要說話。
木槿進來道:“高金瑞家的來了。”
她從陶家帶來的陪房除了原本在莊子上的。其他的人她還沒有具體安排,照着大太太的意思,高金瑞一家、馮立昌一家都是要留在薛府的。
高金瑞家的進了屋,站在容華旁邊微微笑着,用眼睛不時地去瞄屋子裡的錦秀、木槿。
容華道:“高媽媽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高金瑞家的笑道:“卻也沒什麼事,倒是要麻煩姑娘到外面看看。
高金瑞家的明着是給她做陪房,其實是大太太打發過來“提點”她的。不知道她這麼早過來有什麼話要說。
容華看一眼木槿,木謹從房裡退了出去。
高金瑞家的這才道:“夫人帶來的媳婦子有幾個都十分會梳頭的,倒不是說錦秀姑娘的手藝不好,只是這夫人的髮簪花樣錦秀姑娘還是見得少了些。夫人何不選一個媳婦子上來,專門爲夫人梳頭打扮。”
這件事她不是沒想過,只是還沒來得及辦,她屋子裡也確實需要一今年齡稍長的媳婦子。春堯、錦秀畢竟是年齡小,有些事還不懂。
看容華不說話,高金瑞家的又陪笑道:“我老婆子只是亂說的。”頓了頓上前悄悄道:“夫人有沒有聽說三爺房裡曼兒的事?”
容華沒料到高金瑞家的竟然會說起這件事。
高金瑞家的道:“奴婢年紀大了,有些事司空見慣不免多嘴,夫人能有這樣的機會可不容易,”說着上前悄悄說了幾句,“雖然人可能已經沒有了……可是有些東西是跑不了的……只要找件作過來……聽說三爺是極看重曼兒的,豈會任由仵作隨意去糟蹋,坐視不管?這樣一鬧,府裡的人都知道了真相,任誰想壓着也不可能。”
高金瑞家的說起這些話,面不改色。
竟然會想到這樣的主意,真不愧是大太太身邊的人。
高金瑞家的道:“夫人不能太心軟,要知道現在的情況是二房壓着咱們長房,不給二房點厲害瞧瞧,我們長房什麼時候才能翻身。”說着微微一笑,“崔執事家的侄女蓮蓉先去了老夫人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