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巧合在這裡遇到了趙宣桓。
石傳一和薛家下人忙上前致謝,說着話,趙宣桓手裡的孩子向他懷裡一掙,正好撞在他的傷口上,趙宣桓吃痛鬆開了手,薛家下人要去追。
只聽車廂裡傳來悅耳的聲音,“不過是個孩子,算了吧!”雖然是個孩子,可是剛纔那孩子眼睛中的恨意讓她有些吃驚。
容華定下神來,既然趙宣桓幫了忙,她大方地謝過去是應該的,“多謝姐夫幫忙。”
武穆侯夫人年輕,任延爲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打招呼,武穆侯夫人這樣一說話,他也想起義承侯府和陶家有親的事來,轉頭想向趙宣桓討個主意,卻看到趙宣桓面目蒼白,目光閃爍嘴脣抿起道:“不過走路過恰好遇見。”想多詢問一句,終究沒有開口,轉身草草告辭。
任延爲也只來得及上前拱拱手,忙去追趙宣桓。
那孩子撞在了他已經結疤的傷口上,刺痛之後頓時感覺到一股暖意,不知道爲什麼,不想讓人看到,於是匆匆忙忙地離開。
走了幾步,鮮血果然從衣服裡透出來。
這樣狼狽。
容華聽着趙宣桓匆匆離去的腳步聲。
錦秀忙上前看容華的手,“少夫人怎麼樣有沒有碰到?”
容華搖搖頭,馬受驚的時候,她不過是用手撐了一下車廂,“沒關係。”
石傳一急忙道:“都是小的沒有注意。”
任誰都會又疏忽大意的時候,更何況石傳一是在聽她說話,容華道:“不過是孩童調人……”
石傳一頓時鬆口氣。
容華藉着說:“你還要再辛苦幾日,這邊有什麼事就遣人回府裡。”
石傳一忙應了。
錦秀吩咐趕車的下人,“回府吧!”
馬車這才緩緩向前行。
薛家的馬車走了,另一條街口的馬車裡才傳來瑤華咳嗽的聲音。
同坐一輛車的陶二太太王氏道:“這段時間本來就勞累你,下了這麼長時間的雨天氣又寒涼豈有不咳嗽的道理。”
王氏目光閃動,看向車廂外,剛纔一陣風吹進來瑤華嗆了風,她急忙去關車廂門,沒想到就看見了大姑爺,大姑爺站在一輛馬車外與人說話,那輛馬車她怎麼看都覺得眼熟,再仔細看看跟車的婆子,忽然之間記起來,容華回家的時候似是就帶着這婆子。
本來要上前與容華說話,誰知道薛家的馬車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王氏又轉過頭安慰瑤華,“你這孩子,心思就是重,也難書老太太、太太疼你,去求個百消經就將眼睛哭得像個桃一樣,這樣回去被老太太看到可怎麼得了,老太太的病剛剛有了起色。”
瑤華眼睛又是一紅,“二嬸心疼我,我在祖母、母親面前哪裡敢有半點難受,好不容易和二嬸出來了,壓在心裡的頓時都涌出來在佛祖面前也就忍不住……”
王氏聽得這話心裡頓時一軟,瑤華平日裡柔弱的性子,關鍵時刻已經是十分剛強,不然光靠她還難將家裡都打點好。
“你這孩子,我就是怕你哭壞了身子,”說着拿起手絹給瑤華擦擦眼淚,坐在馬車角落裡,一臉擔憂的月華也伸出手來拉住瑤華,“二姐別難過。”嘴上這樣說。”心裡也難受起來。
幾個人忍不住在馬車裡掉了回眼淚。
瑤華臉上的妝容在寺廟裡哭過之後就已經盡褪,嘴脣也乾裂,眼瞼處擦的紅豔似血,尤其是臉上那份哀慼的表情,我見猶憐。
王氏愛憐地拍拍瑤華的手,“馬上就要到家了大嫂還等着你請來的經文呢,”轉頭看看月華,“快幫你二姐勻勻臉,不然你大娘看了又要傷心的。”
月華忙轉頭去找新買來的香粉瑤華擡起頭,月華伸手忙幫將粉擦勻,拾掇妥當,王氏道:“你舅舅好不容易來京裡一趟,你也要高興着些。”
瑤華點點頭,勉強浮起一絲笑容。
王氏一臉的愛憐,“真是好孩子。”
陶家的馬車向前走了,常寧伯世子任延鳳才轉身走向自己的馬匹,等到貼身小廝來道:“小的走得近些,依稀聽到馬車裡還有哭聲。”
任延鳳冷笑一聲,“她一個嫡出的小姐竟然……真是欺人太甚。”
馬車到了垂花門,容華從車上下來。
剛走兩步聽見身後有人喊,“是不是那個小兔崽子,這次可要逮住你。”
容華轉頭一看,趕車的車伕已經跑了出去。
錦秀道:“少夫人先回去,我去瞧瞧是不是……”
容華道:“先問清楚。”眼前又浮起那孩子憤恨的眼睛,小孩子最不會隱藏情緒,看那樣子並不是一時淘氣。
錦秀應了,剛要轉頭去問,一個小小的黑影已經衝了進來,後院的婆子急忙伸出去攔,那孩子張牙舞爪,緊緊攥着拳頭,鮮血沿着胳膊蜿蜒而下,黑亮的眼睛緊緊看着容華。
婆子招呼家人”“快來將他弄出去。”
家人已經氣得七竅生煙,在少夫人面前不敢說髒話,卻一臉凶神惡煞。
小孩子看得這種情形已經害怕起來,張嘴就要咬拉他的婆子,馬伕已經提醒道:“小心兔崽子咬人。”擡起手就要向那孩子打下去。
“住手。”拉馬的手這樣打下去那還了得,那孩子看起來兇狠,仍舊不過是個瘦弱的身子,容華看着那小小的人兒咬住嘴脣,渾身忍不住顫抖,剛要上前,身邊的婆子已經哎呦一聲,“快看他手裡拿着什麼。”
孩子剛亮出手裡的碎瓷片,就被馬伕拎着脖領捂在一旁。
單薄的身體摔在一旁,不小的一聲響動,沒有任何掙扎立即就暈了過去。
馬伕一看慌了神,擡起頭對上少夫人凌厲的眼睛。
“還愣着做什麼,快請郎中過來。”
容華上前幾步,旁邊的婆子已經搶上去先將孩子扶起來又試試鼻息,“還有氣,可沒有磕着哪裡,可能只來……”婆子用手指掐着孩子的人中,那孩子的眼皮動了動“這樣的孩子和家裡的大人走失了,很有可能是餓的。”
馬伕也忙解釋,“小的也沒用什麼力氣,只是怕他傷着少夫人。”“容譁吩咐婆子道:。快抱到牀上去,讓郎中診治好了,再問問原因,如果不想說就不要硬讓他開口,讓人去查查看看是不是災民。”
那婆子急忙應了,馬伕因之前闖了禍倒搶着去抱那孩子。
兩個人下去之後,錦秀道:“少夫人一直在施米救人,怎麼會有災民要傷少夫人。”
容華看着那孩子被抱走,“不一定是災民,一會兒救回來也就能清楚大半。”災民和受了難的子弟還是有區別的,只要看手腳就能分別出來,只是現在救人是關鍵,等到緩過神來再看也不遲。
容華回到房裡換了衣服,去老夫人那裡說施米的情況。
三太太恰好在老夫人房裡打算盤,清脆的算盤珠碰撞聲響,三太太顯得格外着急和認真。
老夫人放下手裡的茶杯,“就算到這裡吧!你孃家那些米糧讓容華從公中拿了銀子買下來,原本是爲了我們家施米纔買的,現在賣不出去,總不能虧了他,再說雖然比市價稍高一些,也沒有高許多,三十文一斗,想來他還是賠着的。”
三太太一臉感激道:“還是老夫人疼我,是真的賠着的,起碼虧了一半銀子,這是老夫人願意讓買回來,不然還不知道要虧了多少。”
容華向老夫人請了安,又對三太太行了禮,這才坐下來。
老夫人道:“你這事不能謝我,要不是容華給府裡省了銀子出來,我們家一下子也買不了這麼多米糧,朝廷馬上開倉賑災了,大多數災民有了安置,大家用米糧也就不算多了。”
三太太看了容華一眼,她還以爲容華怎麼也不可能同意,少不得說出些什麼來,誰知道容華只是衝她微微一笑,三太太不由地一怔。
容華道:“年底也是需要米糧的,我們家還有那麼多佃戶。”
老夫人笑道:“說的是,剛纔我和你三嬸還說起這個,總不能讓莊子上的佃戶都過不了這今年,我們今年給他們些米,來年讓他們少還一些就走了。”
老夫人雖然貴爲長公主卻不是不懂這裡面的算計,尤其是她剛進來的時候,三嬸雖然算盤打的利索,老夫人看得時候也是眼睛通亮。
真正掌控這個家沒點真正的本事那怎麼行?
這一次三嬸相信二嬸的話沒少虧錢,她用不着在老夫人面前落井下石,再說老夫人讓她喝三嬸算計米糧就是要緩和她們之間的關係,不想因爲這件事生出許多怨恨來。
老夫人道:“你們倆下去好好算算,就不用來跟我說了。”,三太太和容華都應了,兩個人去容華房裡算計米糧的事。
容華和三太太一走,老夫人和李媽媽說起話來,“難得她有這樣的胸懷,聽說這件事表面上沒有半點不情願的樣子。”
李媽媽點點頭。
老夫人道:“這件事是二媳婦、三媳婦做的不對,她們自己能明白一些,也就不算白費我的苦心。不管做人還是做事都不能太短視了。”
兩個人正說着話,聽外面道:“少夫人讓我給老夫人送些糕點過來。”
春堯進了屋,向老夫人行了禮又將糕點放在矮桌上。
老夫人慈祥地笑笑,“她自己吃了沒有?別總想着我。”
春堯低頭回道:“裡面放了桂花,少夫人特意吩咐讓我給老夫人做的。”
老夫人笑道:“真是好孩子。”
容華將應該用的銀子和米糧數目都和三太太覈對好了。
三太太嘆口氣,“這件事也怪我弟弟,先是他說拿不下來的,誰知道偏又能買了。”
容華擡起頭,兩個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容華大大方方地看過去,“人都說商場上的事瞬息萬變的”誰又能拿得準呢。”
三太太尷尬地笑了,“是啊。”
兩個人正說着話,外面的婆子慌忙進了院子,進屋行了禮急忙道:“跟着四老爺的小廝回來說,四老爺掉進湖裡去了。”
容華心裡頓時一緊,猛然間站起身來,“四嬸呢?到底怎麼說的。”
那婆子還沒說話,一陣腳步聲傳來,挑起簾子是薛明哲蒼白的臉,見到容華喊了一聲,“二嫂,我母親暈倒了。”
容華聽得這話急忙往四太太房裡走,臨過門檻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一下,容華邊走邊叫薛明哲,“到底是怎麼說的?”
薛明哲已經紅了眼睛,手腳沒有了力氣,顫着音說:“小廝回來說,我父親爲了救隆正平才下的湖,好容易將隆正平救上來,父親卻不見了蹤影,兩個人身邊都沒帶多少人,隆正平買了幾個通水性的去找父親,父親身邊的人忙回府來報信。”
爲了救商賈才……
容華吩咐跟着的錦秀,“找牛婆子去調人手,通水性的最好,趕緊聽好地點過去找人,老夫人問起來我會去說。”
錦秀忙點頭去安排。
容華進了四太太房裡,正好之前叫來給那孩子診脈的郎中還在,郎中施了針,四太太才緩緩醒過來,睜開眼睛四處看了一圈落在容華臉上,“你四叔父找到沒有?”
容華儘量穩住自己的心神,“我已經安排了人出去找,一定會找到的。”
四太太聽得愣了一會兒,整個人頓時控制不住地哭起來,“這麼長時間了,找到地……”
忽聽外面有人道:“老夫人來了。”
李媽媽扶着老夫人進了屋子,老夫人緊繃着臉,臉色也蒼白,見了四太太先安慰,“你先別急,說不定人已經救上來子,老四回來看到你極壞了可怎麼得了,我進來的時候看到六丫頭哭得像個淚人似的。”
四太太聽得這話似是纔想起自己的一雙兒女,急忙下牀要去找薛亦宛和薛明哲。
四太太剛穿上半隻鞋,外面的婆子又進來道:“老夫人、少夫人,不好了,衙門來人了說是要我們家裡交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