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容華等到薛明睿回來,兩個人在暖裡邊喝甜茶邊說話。
薛明睿坐在熱炕上,擡頭看看容華,見容華臉色紅潤也就放下心來,說起朝廷裡的事,“黃御醫不是留在太醫院當值,而是昨晚連夜被召進宮。”
容華心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黃御醫善看老人病。”
薛明睿點點頭,“還有平日裡給皇太后、太妃們看脈的陳御醫也進了宮。”
這樣算來,加上宮中當值的四個御醫,宮中少有六個杏林聖手,這些不過是他們知曉的,實則一定不止這個數目。
容華擡起頭,“初一進宮拜見皇太后,皇太后氣色很好,還和老夫人”>說了很長時間的話。”難不成是急症?可若不是皇太后,哪個太妃能讓太醫院這樣重視。
薛明睿道:“宮中的情形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到底會有什麼事。”
容華似是想到了什麼,“按理說,若是皇太后病了,宮中應該會有正式的消息傳出來。”到時候內命婦進慈寧宮侍疾,外命婦去寺廟祈福,皇太后再尊貴也不能動搖國本,沒必要將消息遮遮掩掩,“除非不是皇太后,或者是有別的事牽扯在其中。”
薛明睿讚許地看了容華一眼,“我也是這樣想,宮中將消息封鎖的嚴,打聽了一天也沒有什麼進展,只怕要過兩日能看出些端倪。”秘密只能封的住一時,時間久了就會人盡皆知。
“馬溶月還沒有消息,”容華忽然想起來,“馬溶月也是初一進宮去看太妃,按理說放出宮的宮人不能在宮中逗留太久,何況是一留就好幾日。”馬溶月向她打聽了許多靜妃生下小皇的事,難不成是因爲靜妃?
靜妃吃了助孕藥讓小皇患上先天不足之症。皇太后得知這件事定會動氣。
聽出容華的意思,薛明睿眼睛越來越亮,“靜妃和莊親王爺素來有來往,要知道歷朝歷代怕後宮不安生。”
歷朝歷代都有些宮闈秘聞傳出來,事關皇家的臉面,半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人聞之色變,難不成皇太后打聽出了什麼不好的消息?畢竟這時候莊親王被囚禁在宮中,人人自危只想自保,難說會有人爲求立功說出什麼來。
如果是這樣莊親王這次在劫難逃,除非皇上相信靜妃娘娘不過是後宮干政,沒有半點別的心思,還可能網開一面。
這件事不好揣測,薛明睿道:“我已經讓人盯着靜妃的母家,只要有些消息我們就能知曉。”
容華點點頭。
說完宮中的情形,薛明睿說起常寧伯家。
“任家正到處送銀。”薛明睿淡淡地道。
這也不奇怪,任家向來精通此道,何況任家如今只剩下任夫人“>和任靜初兩個女人在家裡,這兩個人能想到的也就是求求舊交,送送銀錢。
一樣都是被科舉舞弊牽連,許多重臣不單下了大獄,家裡都被貼了封,就連薛家二房也是如此。朝廷怎麼就能對任家網開一面,只是單單抓了任延鳳?任家在太祖在世時就已經是望族,任家不能單單因這兩個罪名敗落,君王做事縝密,必然要讓任家一下跌到再難翻身。任延鳳不但要條條重罪,還要牽扯到常寧伯,就連任家這個承繼的爵位只怕也要被朝廷收了回去。相反的薛家二房看似被處置的重了,等到案終落定,薛崇義必然能從大牢裡出來。
……
錢氏在屋裡忙着看這幾日的賬目,瓏岫跟在旁邊剪燈芯,“昨晚大奶奶在太太那裡伺候就沒闔眼,今晚就早早歇歇,太太身體這般定是不能掌家了,奶奶還擔心什麼呢,有什麼規矩慢慢立起來也就是了。”
錢氏揉揉肩膀,“那不一樣,我們現下正是困難,這時候我若是能顧的周全,將來無論什麼時候誰也不會說出什麼來,再說有句話叫做夜長夢多,你又知道將來會是什麼情形。”
瓏岫聽錢氏這樣一說,忽然想到了少夫人“>,“奶奶是怕長房那邊?”
錢氏放下手裡的賬本,雖然她將容華的性摸了清楚,知道只要她不主動招惹長房,容華不會將手伸到她房裡來,可是有些事也不能不防。
瓏岫道:“要不然奴婢讓人去勤打聽長房的動靜。”
錢氏搖搖頭,薛明睿和容華兩個人雖然聰明卻也有短處,那就是爲人太過驕傲,有了這樣的性,只會注重大局,小事上不會斤斤計較,不會隨隨便便爲了丁點的私利算計旁人,就像容華寧願辛苦自立也不會去算計老夫人“>手裡的梯己銀。好兒不祖業產,這種話就是給容華這樣的人聽的,聰明人能者多勞,作爲長輩當然會幫襯生活窘迫的孫。二太太知曉容華被封爲鄉君心中不爽,她心裡卻不知道有多高興,長房一房兩爵何等風光,到什麼時候都不需老夫人”>再幫襯,相反的她的夫君資質平庸,沒有什麼好的前程,老夫人“>多同情他們一些,手一偏大把銀就自動流進他們房裡,哪裡用得着苦心爭搶。
在她看來,薛明睿和容華現在雖然富貴榮華風光無限,卻有可能政局一變,頓時一落千丈,而她卻不需要有這樣的顧慮,她只要等着老夫人“>手裡的家財就夠花一輩。
錢氏微微一笑,等了這麼多年她終於等到了今天。她從前擔心的是薛家會一直平安,若是薛家不起波瀾,沒有變數,掌家之權就不能落在她頭上。二房從前再風光又如何,那些風光不能握在她手裡就沒有半點用處,雖然二房現在成了塊破緞,卻着實是她的了。
……
錢氏這邊看賬本,任夫人“>也在看任家所有鋪的賬目,要不是旁人提醒她還想不起來,朝廷讓延鳳籌辦第一批物資的期限眼見就到了。若是他們能將物資提前籌辦齊全也算是功勞一件,延鳳有錯該罰,有功就當賞,到時候功過相抵,再請朝官爲延鳳說些好話,延鳳說不得就能從大牢裡出來。
任夫人“>這邊想着,屏風後面的諸管事已經忙的滿頭大汗。
任夫人“>看看時辰,忍不住問,“怎麼樣?算出來沒有?”
管事的互相看看,府裡的崔大管事上前向任夫人“>回話,“今年的棉花價格實在是高,比朝廷回收的價目要高出不少,下面收棉的皇商也是急得團團轉,世爺在府裡的時候吩咐小的們要跟着皇商一起壓價,定要將棉花壓到低能進的。”
任夫人“>皺起眉頭,“今時不比往日你們也是知道的,這件事上不得再出紕漏,我已經託人向朝廷說,世爺準備好了一半物資,另一半也會陸續到了,就是要爲世爺立功,”說到這裡任夫人“>頓了頓,“你們只說我們手裡的銀夠不夠收棉?”
崔大管事道:“現銀真是不夠,連同府裡留用的都算上也是不足的。”
任夫人“>頓時泄了氣,好不容易想到了救延鳳的法,沒想到卻行不通。
本來低着頭的邢管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崔大管事,“夫人”>心裡也要有個思量,不止是現在買不得棉花,就算到了朝廷的後期限,只怕我們也拿不出東西來。”
任夫人“>聽得這話心跳幾乎停滯,半晌狠命地回了口氣,“你……你說什麼?”
邢管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幾日棉花價格越來越高,別說現在收不到棉,就算能收到我們家的現銀也是不足的。”
若是再加一個辦事不利的罪名,那延鳳……任夫人“>眼睛一翻幾乎暈死過去,“那你們說應該怎麼辦?”
邢管事半天拿定主意,“除非能借些銀出來。”
借些銀?現在誰能借給他們銀,就算讓人去金華府借,老夫人“>也未必會給。
“母親別急,”任靜初聽到這裡從暖裡出來,“我寫信回金華府,祖母必定會借給我們銀錢救哥哥。”
聽任靜初這樣一說,任夫人“>和下面的管事都鬆了口氣。只要有祖宅那邊支持,應該能度過這次難關。
任夫人“>眼睛一紅拉起任靜初的手,“好孩多虧了有你,否則我和你哥哥都要被難死了。”
任靜初道:“祖母心疼我,但凡我有什麼事祖母必然答應,母親就安心聽消息。”
屏風後的崔大管事道:“只要有了現銀,小的們必定想盡法收買棉花。”
任夫人“>點點頭,“這樣就好了,雖然虧些銀錢只要世爺能回來就是值得。”
吩咐完事,管事的陸續退了出去,任靜初正扶着任夫人“>去休息,任延爲匆匆忙忙進了屋,“母親,出事了。”
任夫人“>轉過頭看到任延爲滿臉的驚詫和傷心,腦裡頓時如電閃雷鳴,“怎……怎麼了?”莫不是西北有不好的消息傳回來?
任延爲紅了眼睛,“金華府打發人送信過來,祖母沒了。”
任夫人“>和任靜初睜大眼睛怔愣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