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宵禁之後在湖邊打撈的那些人,易楠凡昨夜仍舊沒有收穫,今天之所以帶着小鳳一起來,也是擔心將軍府的人會起疑心,何況昨晚已經被冒牌貨撞上了一次,往後必須有個同夥照應着才安全些。
具體在調查什麼事情,並沒有對小鳳說明,只說爲了她的安全着想,知道的越少越好。
然而小鳳對自己和易楠凡真算死心塌地,二話不說,也絕不多問,只言萬死不辭!
這丫頭如此忠心,自己和易楠凡難免壓力很大——越是信任,知道遭遇背叛時就傷的越重。
這世上,從來都沒有絕對的正義。也許從自己和易楠凡的角度,如此雖是利用了小鳳,卻也又何嘗不是爲了她好,但換做小鳳,這等欺騙,將她玩弄於股掌之間,定會變成深仇大恨,奇恥大辱吧。
從王媽那兒回府的路上一直在想這些,晚上在後門蹲點守夜的時候,看着小鳳,心裡也一直不是滋味。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不知今晚,湖邊是否會有消息……
擡頭望月,冬夜的星塵並不繁茂,而那比將軍府冷上百倍的枯樹林裡,易楠凡正在某個絕佳的位置蹲守。
入夜後下過霜,爲了不讓呼出的白氣暴露行蹤,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將打了霜的泥土含在嘴裡,然而多天的等待,今晚終於有了結果。
來者大約有二十人,只舉着四五個火把,雖蒙着頭巾或戴着帽子,但依然能認出幾個熟臉。
是觀音廟的傢伙不錯!
“唉,這都找了好幾個月了,就算真能找到,恐怕也早腐化成了一堆肉沫子,一碰就全碎了。到時候拿着骨頭交差,主公那邊怎麼會信?”
一個舉火把的大漢憂慮說着,旁邊兩三個人正在換衣服熱身,準備下水。
便是拍了拍大漢的肩膀:“沒事兒,少主說了,即便真如你所言,那也得把碎肉沫子全都一起撈上來,然後送回去給主公。”
“那主公能信嗎?”大漢嗤笑,旁邊就有人接話。
“信不信那是主公的事,反正咱們咬定頭顱是鳳兒的就行了,其他的交給少
主和萱姨去想辦法。”
“就是,有少主和萱姨在,你瞎操心個什麼勁兒?咱們敕瞑堂替主公賣命這麼些年,沒功勞也有苦勞,況且,咱們有沒有膽子欺騙他,他心裡難道還不清楚?!”
這最後一人忿忿說完,便是大夥兒再沒了聲音,只都沉着一張臉默默做事。
暗處易楠凡愣着,腦中無數遍回想着他們剛纔的那些話。
沒錯,這些人,竟真是在打撈鳳兒的屍骸!
爲什麼?
他們的主公爲什麼非要鳳兒的頭顱?!
竺玲瓏不可能是跟他們一夥兒的,之前浸豬籠沉湖,難怪那般不分青紅皁白就草芥人命,他們居然是故意借了竺玲瓏的奸計!
這背後究竟藏着什麼陰謀,整件事究竟怎麼回事,爲何連葉雙國的國主尚沁都捲入其中?!
而且他們剛纔,確實說到了敕瞑堂,這個組織自己曾有耳聞,那可是……!
易楠凡揪着眉頭,心裡沒底,思緒亦是一團亂,本就不算清晰的局勢,驀然間變得更加迷霧重重,還危機四伏。
到底該怎麼和鳳兒說。
到底,要不要和鳳兒說……
“如何,你說王媽已經好了,今天就回來了,可是湖邊的事昨晚已經有了眉目?”
第二天剛回將軍府,鳳兒就是溜進了易楠凡的房間,卻見他搖頭:“沒什麼,是我們多想了,不過就是一羣盜匪在打撈藏起來的髒銀。”
“啊?這樣啊,看來還真是虛驚一場。”自己對這結果並不吃驚,甚至還在意料之內。
所謂做賊心虛,現在潛伏在那些冒牌貨眼皮底下,但凡有點什麼情況,難免疑神疑鬼的自己嚇自己,卻不知道爲什麼,易楠凡老欲言又止的瞅着這邊。
他這人就喜歡拿人當小白兔,在旁邊亂操心,然而現在真不懂了。既然沒什麼事,他的憂心忡忡卻好像比以前翻了幾倍。
“你怎麼了,回來之後,眉頭就一直沒鬆開過?”問他,他也不作聲,看旁邊想了半天,才把目光挪回自己這邊。
“鳳兒,他們一幫人
是敵國的奸細,而將軍府的事,和我國的國主也有關聯。”
“是啊,我知道。”點頭應了他,他卻憂慮更深,眼眸裡有讓人看不透的情緒。
“兩個國家都牽涉其中,不管到底何事,定然非同小可。”他頓了頓,一隻手忽然握住了自己的手。
鄭重其事:“若是日後有什麼危險,讓你抽身的時候一定要抽身,你不可任性,一定要聽我的話。”
“……”愣了愣,真不懂易楠凡這會兒究竟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好像天馬上要塌下來似的。
但兩個人好歹是革命隊友,萬一有個什麼,怎能只顧着自己跑路?
“行了行了,你成天這麼居安思危的,當心老的快。”拍了拍他的手,便是傳遞信任般的握住。
“易楠凡,你可以覺得我笨蛋、頂不上事,但你不能覺得我會不講義氣。你我是一條船,就算天塌了,我絕對是二話不說的幫你一起頂。”
“再說了,如果今天你這番話反過來,是我說給你聽,你會同意嗎?”定定看着他,把他的手握得很緊,只希望聽他能多給自己一些信心。
然而他不語,只是看着交疊在一起的手,眉目間似染了些許的哀愁。
其實不喜歡看他這副神色,這種讀不懂的神色,就像某種鐵證,證實着自己和他之間總隔着什麼阻礙,並非能像真正的革命夥伴那樣,推心置腹,親密無間。
哪怕不談革命夥伴這件事,僅僅只是作爲知己朋友,易楠凡,似乎也並不想和自己太親近。
他總若即若離的畫着一條線,那或許是他的底線,又或許是讓他內心覺得安全的範圍。
他不會過界,更不會讓自己越界。
不過也是,誰都需要私人空間,都有必須裝在心裡的秘密。給彼此留下些餘地,也是一種尊重。
更何況,朋友、知己、夥伴……這些關係,看上去似乎都挺合適與他之間,但事實上,他好像並不想和自己成爲其中任何一種。
等有朝一日,撕下了冒牌貨的面具,易楠凡,是打算同自己風道揚鑣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