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已經在這條青山綠水環繞的鐵路上行駛了近兩個小時,白瀾笛時而看看窗外,時而看看坐在對面酣睡的祖孫三人。爺爺坐在最邊緣的地方,半個屁股都露在椅子外面,兩個小孩則,儘可能的舒展着肢體,佔滿了剩下的位置。
座位本不是這爺孫仨的,他們只買到了站票而已,後來,座位的主人——三個揹着大包的學生上車後,看到這個鳩佔鵲巢的“組合”,便不好意思“清理”他們了。只能站在車廂走道里,生生把一張硬座票變成了站票。白瀾笛在心裡爲他們鼓掌,做得好,騷年!不過在這種環境下對別人仁慈,就是荼毒自己。遇上這種情況,還真是分不清到底是高風亮節,還是智商淪陷。從他們的對話中,白瀾笛得知這三個學生要去風景秀麗的a,大概八個小時的行程,祖孫仨要去b,大概要走十個小時。而這個爺爺似乎也沒有叫醒兩個孫子,把座位還給這三個學生的意思,真是太遺憾了,白瀾笛在心裡“嘖嘖”兩聲。
雖然不年不節,不是寒暑假,但大概是趕上好旅行的好時候,這趟車上的人意外的多,走道里佔滿了人,和大大小小的包袱。要是想去趟廁所,那絕對跟跋山涉水,西天取經一樣。不過白瀾笛還是不畏艱辛的去了一次,並且有意耽擱了一段時間,回來的時候,如她所料,那三個學生中的一個正坐在她的位置上,見她回來才慌忙起來讓座。白瀾笛跟他們說,“我下車早一些,到時候你們就坐在我這裡,裝着睡覺就行。”
三個學生靦腆地笑了笑,其中一個不好意思地說,“那怎麼行。”
白瀾笛也笑了,真的有節操的孩子。
郭譽沒有和她坐着一起,他坐在隔着兩排的地方,微微低着頭,眼鏡有些下滑,抱着雙臂,睡覺。他們的票沒有挨在一起,白瀾笛也不想和他坐在一起。因爲,他到底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含糊不清地說,“睡吧,我會幫你看着液體瓶。”
想到這兒,白瀾笛就有些堵得慌,劉春花是郭譽的私生女這個可能還是沒有排除,伊呂也沒有告訴她,當年爲什麼會選擇一個看似百無一用的劉鈞。綜上所述,劉鈞很可能是個喜當爹的喜感角色。
火車臨時停車,郭譽被慣性搖醒,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向白瀾笛這邊掃視過來。白瀾笛故意別過臉去。郭譽見白瀾笛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便又放下心,閉目養神。
白瀾笛知道他是真的累了。
昨天在醫院裡吊完液體,已是很晚,小縣城雖然閉塞,但仍算是個旅遊區,周圍的旅店竟然沒一家有空房。無奈,兩個人只能直奔火車站,在候車廳將就了大半宿,清晨在登上這列火車。
到了中午,火車駛進一個大站,在這裡下車的人不少,雖然又上來了一些,但有人去餐車吃飯,車廂裡和之前比,還是空出了一些地方,連那三個學生也找到了一塊“風水寶地”,輪流休息。
白瀾笛拍了一下大腿站起來,向郭譽那邊走,她沒想結束冷戰,不過,耽誤之際是她餓了,她手裡除了一隻保溫杯外,沒有乾糧沒有錢,她要去找她的飯票。
“去吃……”白瀾笛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半,就生生的駐在那裡,不動了。因爲,郭譽身邊的一個純美的姑娘正抱着郭譽的胳膊,笑的一臉紅潤,“你能不能幫我拿一下上面的包包啊?”
郭譽沒什麼表情的看了姑娘一眼,他頓了頓,還是起身從頭頂的行李架上,取下了姑娘滿是草莓圖案的旅行包。
姑娘甜甜的說了聲,“謝謝你哦。”
白瀾笛嘴角抽了抽,怎麼着?坐一趟火車就能結識一位紅顏?正好,郭譽對面的椅子還空着一個位置,白瀾笛毫不客氣的坐了上去,一臉風輕雲淡,可心裡早就吐了郭譽幾口老痰,“見異思遷”,果然是他的天然氣質。
純美的姑娘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完全沒有注意到白瀾笛向她投來□裸的帶有火焰的目光,她正埋頭翻着她的草莓大包,手肘有意無意與郭譽發生着肢體碰觸;郭譽看到白瀾笛坐過來,就說,“餓了?去餐車還是吃包裡的東西?”
“嗯?那去餐車吧,本來我還想讓你嚐嚐我老家做的臘肉乾呢。”純美的姑娘回答道,又從包包裡拽出一串酒紅色的肉乾,她翹着蔥段細指,掰了一小節,遞到郭譽嘴邊,說,“你先嚐嘗,我們再去餐車。張嘴,啊~~~~~~”
郭譽下意識的用手擋了一下,對純美的姑娘說,“不用,實在不好意思,我沒同你……”
“嗨,你在看什麼呢?”白瀾笛突然和坐在郭譽另一邊的一個斯文的青年搭訕,他一直端着本挺厚的書,白瀾笛歪着腦袋,儘量低下,想看清人家的封面。
那青年人倒是很善解人意,發現白瀾笛的小動作後,微微一笑,把書稍稍立起來,讓白瀾笛能清楚的看到封皮,“是薄伽丘的《十日談》。”斯文青年說。
居然是原版的英文小說,白瀾笛向來對這種純粹的文藝復興情懷不感興趣,她訕訕地笑了一下,這樣的話,豈不是沒有繼續搭訕的話題了?沒有話題豈不是得輸給對面那個傻逼小妮子?
“那你去過意大利麼?”白瀾笛牽強地找到了一個較爲“高端上檔次”的話題。
“沒有,但是,如果有機會我想去一次,和愛的人一起。”斯文青年合上書,溫柔地說。白瀾笛打了個哆嗦,“和愛的人”這酸澀的後綴,愛人就愛人唄,多一個“的”頓時變得詩意又矯情!
“那我們走吧。”純美姑娘收起臘肉,站起來,輕輕拉了拉裙子,嬌羞的看着郭譽。白瀾笛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心想着,如果郭譽敢站起來,她就一腳踹死他。
熟料,郭譽非但沒有站起來,也沒有搭理純美的姑娘,而且突然用手搭上斯文青年的肩,一臉深情款款地說,“我都說了我沒有邀請她,是她非要讓我跟她走的,你一直坐在這裡,你不會誤會的,對吧?”
白瀾笛錯愕,坐在對面愣愣地看着郭譽。純美姑娘是一臉震驚,望着這兩個面容姣好的男人勾肩搭背,一副極爲曖昧的姿勢,變得不知所措。白瀾笛偷閒瞄了她一眼,便知道,她現在一定凌亂的很。
而表情最燦爛的,是那個斯文的青年。說不上是猙獰還是震撼,總之面部表情是上半部抽搐,下半部哆嗦,臉色煞白。連手中的那本厚厚的《十日談》都險些拿不穩。
白瀾笛登時一嘆,郭譽真是太狠了,狠到喪心病狂,拖無辜的人下水,也不惜自己的名譽。對,他以前一直是這麼做的,所以對他而言這沒什麼。這也算是他們的共性了,怎麼都是這麼能豁得出的二貨呢?
後來,純美姑娘自然不在纏着郭譽,她甚至提着自己的行李坐到了車廂的另一頭,又不知在那一站,悄無聲息的下了車。白瀾笛也起身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沒理會郭譽。郭譽佯裝上廁所時,路過她身邊,順便丟給了她一堆吃的。
那個斯文青年在被郭譽“調戲”後,就變得有些慌神,一會兒拿起礦泉水,可是卻莫名其妙的撒了自己的褲子,一會兒從行李架上取箱子,結果卻砸了自己的腳。
白瀾笛很同情他,不知道郭譽有沒有跟人家道歉。
郭譽和白瀾笛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站下了車。
“真缺德。”白瀾笛跟着郭譽身後冷嘲熱諷,他們一前一後,走在火車站的出口人行道上。
“缺德?”郭譽,停下來,轉身看着白瀾笛,“你不調戲人家的話,我也不會這樣。”
“誰?在調戲人啊!”白瀾笛提高分貝。
“那個,請等一下。”
白瀾笛和郭譽同時回頭,只見是那個火車上的斯文青年,拉着箱子,一路小跑。他怎麼跟過來了?白瀾笛納悶,不會是來找郭譽報仇的吧?
白瀾笛一陣惡寒,也沒錯,被人那麼整,擱誰都會生氣。她很體貼的讓開,看着斯文青年衝着郭譽就過去了。
白瀾笛一副幸災樂禍看好戲的樣子,誰知道,斯文青年在距離郭譽兩三步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慢慢吞吞地遞上了一張便籤,“這上面是我的電話。”
斯文青年攜着一臉詭異的酡紅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郭譽揚了揚手中的便籤,對白瀾笛得意地炫耀道,“看到了沒?是誰缺德?”
“我們還是分開走吧。”白瀾笛從郭譽手中搶過自己的箱子。
郭譽微微蹙眉,“你又怎麼了?”
“和你在一起真讓人不舒服。”
是,真不舒服。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只要與你接觸慎密,我都會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