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穗穎此時心情已經平復,擡眼時眼裡閃過一絲明瞭,“我這兩個多月來裝瘋賣傻,不過是覺得我繞兒未死,想要保全了性命將來能見上她一眼,三小姐今日之話倒是讓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做法,若真的是我繞兒,便是讓我瞧上一眼,讓我知道她活得好好的我便也無怨無悔了。”說罷,眼淚也涌了出來。
香菱安慰道:“姨娘莫須如此,若是真的是大小姐,倒不要讓大小姐回來的好,姨娘可不要忘記了我們是爲了什麼送走大小姐的!”
曹穗穎冷笑一聲,她如何會忘記?繞兒淪落到今天這個樣子都是她的錯,若當初不答應尹聯安到宜州,她只帶着她的繞兒在華州生活,也不至於到今天的地步。
從繞兒的死訊傳到了她的耳裡那一刻開始,她便一直責怪自己,怪自己軟弱,以爲一味的退讓就能讓林惠芬知足,從而放過她們母女二人,就是因爲她一直退讓,才使得林惠芬得寸進尺,平日裡欺負她們母女倒罷了,還三番四次想要了她們的命!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軟弱了,就算不爲了自己也要爲繞兒着想,但等到她醒悟的時候,那件事就發生了,她爲了使女兒不受到傷害不得不送走自己的女兒,卻不知親手將女兒推往地獄。
現在她聽到尹婉純的話,她那顆已死的心又跳動起來,若真的是繞兒,那她一定會好好保護她的女兒。
曹穗穎下定了決定,便問香菱,“三小姐的意思是讓我們什麼時候出去?”
香菱見到自家姨娘終於肯振作起來,心裡也是極爲高興的,忙說道:“三小姐讓我們明日去後門的花園處等接應的人,她說一切都已經打點好了,我們只要在午時前回來便可。”
曹穗穎點點頭,但眼皮總是在跳,心裡害怕便扯住香菱,“你說,三小姐怎麼會如此好心幫助我們?難道別有圖謀?”
香菱看着穎姨娘的臉,心中嘆了一口氣,穎姨娘畢竟這多年來都是懦弱慣了,儘管現在有心想要振作,卻比不得這府裡的人精,只能說道:“姨娘快別想了,我們先見到了那女子,確定是不是大小姐,若真是,瞧着情形不對了,我們便也一口咬定那人不是大小姐就是了。這三小姐也是無法的,也不怕她從中使壞。”
曹穗穎也只能點點頭,兩人自是安置不提。
第二天曹穗穎與香菱早早的起來,兩人雖知道要到巳時才能出了尹府去見與尹夢繞相似的女子,若不是那還說得過去,若真是尹夢繞,那見到她們兩人現在如此狼狽,怕是不好,故此,早早起來好好收拾乾淨。
兩人用上了早飯,也收拾好了已經到了巳時,香菱走到外間一瞧,果然是一個守門的婆子都沒有,心裡不由得暗歎,府裡的二姑娘想來也是個有心計的,不知使了什麼法子倒讓夫人身旁的幾個婆子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走開了。
香菱這邊只是在暗歎尹婉純的手段,卻不知道尹婉純爲了使計讓夢繞回來,花盡了這麼多年來的積蓄,現在手裡卻是沒有銀錢了,也只能讓了丫環將林惠芬給自己的首飾都拿出低賣了,不然哪能使得在曹穗穎身邊呆着的婆子閉着半隻眼只當瞧不見去。
兩人出府極爲順利,帶着他們出去的人是一個細眼消瘦的婆子,這個婆子正是尹婉純生母範姨娘身邊的婆子,這婆子嫁的是後門守門的麻子章,大家都叫她麻子家的。
香菱手裡捏着個銀裸子,瞧了一眼麻子家的,咬牙將手中的尹裸子塞給了麻子家的,笑道:“這是給媽媽的辛苦錢,倒也不值得什麼,只是給媽媽等下喝茶罷了。”
麻子家的用力捏了捏手裡的銀子,心裡樂開了花,這府裡的三小姐可是給了不少銀錢他們夫婦,只說穎姨娘要出去買些玩意。她何嘗不知道這是個藉口,但也無妨,一來當還了範姨娘的人情,二來也能掙些銀錢,現在這穎姨娘雖有些瘋癲之症,但至少身邊有個機靈的丫環看着,倒也不能闖什麼禍,她只需要在午時前將兩人送回府裡,這倒是得了大便宜。
麻子家的這樣想着,臉上也擺上了好臉色,“姨娘與姑娘這出去,記着午時前便要到奴婢放下你們的地兒。奴婢也不跟着你們了,只要記住這時辰過了,我們都沒得到好處的。”
香菱忙笑着點頭。
兩人被帶到一家絲綢店鋪,進去以後,香菱按照了尹婉純的教說跟掌櫃說了,何掌櫃便笑着請他們坐下來,“這個夫人請稍等,我們店鋪設計頭花的尹姑娘正在裡間呢,我這就請了姑娘出來。”說罷便往裡間走去。
香菱只是笑着應是,低頭看着自家姨娘,只見穎姨娘的眼眶早已經紅了,穎姨娘擡起頭問道:“那個掌櫃方纔說得可是尹,尹姑娘?莫不是真是我的繞兒?”
香菱遞上了帕子到穎姨娘的手上,“姨娘莫要着急着,是不是大小姐,等下我們自然就知道了。”
不一會兒,何掌櫃便走了出來,“這位夫人,尹姑娘就在裡間的設計房,我這就帶你進去。”
兩人跟着何掌櫃進去裡間,夢繞聽見聲響,便停住了正在磨墨的活,擡起頭來。
夢繞見到了曹穗穎那一刻,心中一顫,腦子突然一痛,那剛穿越過來憶起一切的疼痛感再一次襲來,片刻,何掌櫃輕輕推了推她,她才驟然清醒。
夢繞看了一眼拼命忍住眼淚的曹穗穎,心中一痛,但也只能轉頭帶着從容的笑容對何掌櫃說道:“這裡有我幫這位客人設計頭花便可,至於排號,等下我親自去問了何掌櫃拿吧。何掌櫃便先去忙。”
這一天來設計頭花的人都有三四個了,何掌櫃哪裡能留意着來設計頭花的曹穗穎,注意力一直在夢繞身上,現在見夢繞並沒有不妥便也放心了,往外間走去。
夢繞快步走到門前,將門關好,這才轉頭看向曹穗穎,只見曹穗穎一身不新不舊的藕色棉襦裙,頭上只帶了一直金銀相間的菊花簪子,臉色極爲蒼白,僅僅幾個月從前那一張柔弱嬌美的臉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眼角的若隱若現的細紋。
夢繞不是曹穗穎那個早已被殺害的女兒,但卻因有記憶的存在,所以對這個第一次見到的母親有一種無比的思念,此刻見到,眼淚卻是不由自主的流出來,夢繞哽咽道:“娘.”
www.t t k a n.¢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