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厲害的藥,坊間有很多嗎?”
“坊間這種藥,其實是用在某些病人身上,他們體內燥熱無解,大夫便會給他們這種藥,有人看護的話,躺上二刻鐘叫起來,立刻熱水沐浴更衣,反而能夠治療一些疾病。但若是原本就沒有病,卻用了這種藥,又沒人看護的情況下的確很容易被凍死,藥效一過,是查不出此人曾服過此種藥。”
段櫻離道:“不知哪裡可以找到這種藥?”
“據我所知,附近的幾家藥店都有。”
段櫻離心裡清楚,這藥定是那日被梅姨娘做在糖人裡送給段鴻的,後來被段延搶過吃掉了,今日不過是發作了而已。
卜青牛道:“難道那位段先生,就是誤食這種藥?幻”
那麼大人了,怎麼可能誤食?段櫻離也不點破,只是點了點頭。
卜青牛道:“人若是還沒有被凍死,便沒什麼了。”
卜青牛說到這裡,一雙霧覆蓋着層霧的眸子,卻是專注在她的臉上,“反而是你,似乎又心緒不寧了吧?來,我幫你把把脈。”
說着很自然地執起段櫻離的皓腕。
段櫻離卻又抽了回來,“我沒事。”
卜青牛也不着惱,微笑着從包箱裡拿出一盒藥,“這是挽魂丹。”
這個挽魂丹便是給三皇子鳳羽煉製的藥,專治心痛病。
不過上次,這個藥還沒有名字。
段櫻離接過來,聞了聞笑道:“這名字起得好。”
卜青牛很有風度地微微一禮,“謝謝誇獎。”
卜青牛的眼前,有一片枯葉落下。
他的目光微微往上擡了擡,然而並沒有嘲着樹冠看去,哈哈一笑道:“我今日只是碰巧路過來送藥,沒事的話我告辭了。”
“卜先生慢走。”
卜青牛轉身離去,剛來到跟前的玉銘忙道:“三小姐,婢子替您送送卜先生。”說着話不知爲什麼臉還微微地紅了下。
段櫻離倒沒有過多注意,只點頭道:“好。”
待玉銘和銀環都各自離開,慕風才從樹上跳下來,馬上去搶段櫻離手中的藥瓶,被她靈巧的避過。
“這挽魂丹是什麼藥?是你吃的嗎?你身體出了問題嗎?聽這藥的名字,好像很厲害,到底什麼樣的病才需要吃這種藥……”他一口氣問了好幾句,那雙桃花眼卻有放過段櫻離任何一個表情,可是令他失望的是,段櫻離臉上根本沒有什麼表情,還是那幅淡漠的樣子。
她很冷靜地把藥瓶貼身藏起來,然後才說:“你的好奇心太重了。”那語氣好像一個大人在教訓一個孩子。
慕風撇撇嘴,有些沮喪。
轉過身,向卜青牛離去的方向說:“這個人我知道,不知道哪天忽然冒出來的,就自稱神醫,說不定是神棍,他的藥你不能完全信任,搞不好他是個騙子,待我這就去好好的查查他的底細,讓他的真面目無所遁形。”
這時候的他,完全忘記了當時也是卜青牛給他配製潤肺藥,將他經久不愈的咳疾病情控制住,只要不是身體特別虛弱的情況下,咳疾便也不會犯。
“嗯,查查也好,我也覺得他這個人,很奇怪……”
其實數次見到卜青牛,她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現在相識越深,這種感覺越強烈,可她回憶前世今生,除了隱約記得他似乎救過她,竟然再沒有別的回憶,也有可能是因爲她覺得他對她有救命之恩,所以纔會有這樣的感覺。
不管怎麼樣,她其實也對卜青牛挺好奇的。
“你爲什麼讓我查他?”慕風這時候反而又不想查了,“你對他動心了?”他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緊張地瞧着她。
“不是你要查他,怎麼成了我要查他?”段櫻離似笑非笑地說,“我可是很信任他的,隨便你查不查吧。”
“你——”慕風咬咬牙,忽然出手在她腦袋上彈了下,“你就是故意這樣氣我對不對?你知道我好不容易纔能跑進來見你一面……”
段櫻離想了想,還是道:“你有傷在身,冬日裡不要亂跑了吧,再說你我這樣見面也沒有什麼意義,你終究是個連身份都不能暴漏的人。”
“你的意思,便是不想見我。”
“你何苦每次逼我說出傷害你的話呢?”
“是,我就是逼你,我是想看看你這個狠毒的女人,到底有沒有心。”
“我若告訴你,我沒有心,你又會怎麼辦?”
“我不信,我不信一個人可以沒有心。不過就算你真的沒有心,我也不能拿你怎麼辦了。”
“既然如此,你爲什麼還非要知道答案?”
慕風驀然愣住了,是啊,不管她有沒有心,他都已經爲她而沉倫,又爲什麼要看到她到底有沒有心呢?她有心也好,無心也罷,難道這輩子,他還能逃得出她手心去嗎?想到這裡,不由苦澀地笑了下,忽然問:“櫻離,你知道我爲什麼會彈神仙曲,去
tang擾亂別人的內心嗎?”
“爲什麼?”
“因爲我認爲,有心的人就有缺點,曾經,神仙曲是我的武器,我可以用他來識忠奸,辯是非,可是自從我兩次被‘殺害’,我發現人心詭變,神仙曲再是變幻多端莫測,也難以堪透人心,我現在已經不再彈神仙曲了,況且我知道有一種人,便是神仙曲,也不會讓她動容。”
段櫻離知道他在說自己,一時也不知道還應該說什麼。
“櫻離,這次我真的要出遠門一下。”
“去哪裡?”
“我想過了,我應該面對一切,而不是做一隻駝鳥,把自己的腦袋藏在沙子裡,這不是強者的行爲。我最近查到,我孃親一家的事,可能與大曆有關,所以我要去大曆走一趟。”
“大曆?南昭與大曆剛剛大戰完畢,大曆這次敗得很慘,你這一去,等於闖入龍潭虎穴,很是危險。況且你孃親是皇上的妃子,怎麼會與大曆有關?這消息來源也不知道可靠不可靠,人心詭詐,莫不要上了奸人的當纔是。”
見她面色隱現憂慮,慕風的脣角終於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輕輕地颳了下她的鼻子,“你放心,我會保重好自己的。”
說完,卻又將一隻木蝴蝶放在她的手中,“這是我親手雕的,是不是比上次要好一點?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你像一隻忽上忽下的蝴蝶,那麼美,又那麼不可預測。”
說着他忽然冷不防地吻了下段櫻離的額頭……
段櫻離錯愕擡眸,他卻已經得意地往前竄出……
一溜煙的,不見了。
跑在寒風裡,他的脣角猶自帶着抹自己都不知的笑容,眼角卻有些溼潤,“櫻離,我已經愛上你這隻孤獨的蝴蝶了……你明白嗎?你明白嗎?……可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好好愛你……”
段櫻離則輕撫了下自己的額頭,好半晌才輕聲道:“保重。”
……
大年初三,段府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因爲明帝的特許,二品以上大臣可以七天之後再行上朝,舉國上下依然沉浸在濃濃的年味裡。
大清早的,在老夫人院裡擺上了團年飯,所有人都聚在了老夫人的院子裡,只等開飯。
夏悅哭了好幾天,人在短短的時間裡瘦了好幾圈兒,臉頰凹陷,面色泛黃,便是這樣,依舊不敢違逆段擎蒼的意思,還是勉強地過來吃團年飯。
四姨娘李蓉蓉早已經將筷子拿在手裡準備開吃,只是段擎蒼還沒發話,衆人也不敢動筷子。
段擎蒼沒發話,是因爲老夫人沒發話。
老夫人沒發話,是因爲人還沒到齊。
衆人圍着一桌子好菜,大眼瞪小眼,氣氛很是壓抑。
段擎蒼終是道:“好,開飯!”
老夫人向梅氏使了個眼色,梅氏忙道:“大夫人還沒有來。”
段擎蒼悶悶地道:“不必等她了。”
就在這時,大夫人已經扯着段芙蓉來了,她自已比以前打扮的素淨多了,便連段芙蓉,雖然是新年期間,卻也只穿着素清色的衣裳,臉上也只略施粉黛。不過她便是這樣隨便打扮一下,也依舊還是很漂亮。
大夫人道:“老爺,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段擎蒼把筷子狠狠地拍在桌子上,衝着大夫人吼道:“不是跟你說了,我不想再見到這個賤人!你到她來這裡做什麼?”
段芙蓉躲在大夫人的身後,看起來似乎是有點害怕,眼眸裡可全部都是不馴,還不經意地撇撇嘴,似乎對於能不能吃到這個團年飯也並不是那麼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