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血脈相連

……那晚,慕風在廣寒樓中坐了很久。

這座樓,或許是太高,又或許是太無用,據說當初建此樓便是明帝爲了討好他的孃親陳賢妃所建,陳賢妃好登高望遠,好像望見了遠處,心也就跟着到了遠處。然而,等明帝真正把此樓建好之後,陳賢妃這個愛好卻又消失了,好像自此樓建好,她就從來都沒有登過此樓,時間久了,此樓就這樣,成爲一個無用的東西。

以前,慕風不太明白,他的孃親爲何要辜負明帝的一番好意,也不明白,二人明明可以相愛,爲何彼此間的距離又那麼遠。

孃親的脾氣是極好的,多年來都未曾見過她發脾氣,她的脣角總是帶着抹微笑,很認真地過着生活,並未因爲自己的命運而怨天尤人。

但是她死去後,太醫說她的病因卻是積鬱成疾,無藥而治。

明帝聽了這個答案,不知爲何忽然憤怒地,跑到陳賢妃的屍身前,惡狠狠地盯着她,似乎要將她從榻上扯起來,好好地問問她爲何會積鬱成疾,難道他對她,不夠好嗎摹?

……明帝后來似乎明白了。

而現在,慕風也明白了。

他之所以登高望遠,是因爲宮外有可戀之人。他的孃親從未上過此樓,是因爲她已經知道,自己的愛人已經命歸離恨天,她再是望向遠方,也只有無盡的絕望。

想着想着,慕風的臉上,便無聲地落下兩行淚來。

……如果他早一點知道真相的話……早一點知道又能如何呢?或許結果會更壞。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人影幽靈般地出現在慕風的身後,慕風驀然驚覺,轉身之際,大袖揮動,臉上的淚痕卻早已經不見蹤跡,待看清身後之人,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老頭,我等你很久了。”

來者正是明帝,在這樣幽暗的光線裡,他看起來沒有了白天坐在朝堂之上那種冷漠傲然的氣勢,反而微微佝僂着背,真有點小老頭的模樣。

幾個影子迅速地進入房間,又如幽靈般地隱在暗處。

明帝似是語重心長,“你呀,膽子真大,你上樓便上樓好了,竟然還在這裡點燈,你當真以爲朕的侍衛,全部都是無用的飯桶,都是瞎子嗎?”

慕風一笑,“老頭,你知道,你這些暗衛根本不能拿我怎麼樣。”

明帝點點頭,“他們不是爲了對付你,只是在保護朕而已。”

“你始終覺得,我會殺你。”

“我知道你有一顆赤子之心,否則你早有機會殺朕,但是朕,還是活到了現在。朕的心情很複雜呀,爲了朕這麼多年沒有白疼你,這麼多的兒子裡,畢竟還是被朕培養出了一個重情重義的,就像朕年輕時,一樣天真,熱情……

可你越是這樣,朕就越遺撼,遺撼你終不是朕的親生骨肉,不但如此,你還是朕的債主,你自出生那一刻,便是朕的債主。你說,朕的心情能不復雜嗎?”

“老頭,你恨我娘嗎?”

“恨?如何恨?”

“若當初,你知道我娘已經與慕善遠私定終身,你會如何做?”

“哼哼哼——”明帝笑得不能自已,憐惜地看着眼前的年青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嗎?”

慕風尚沒有回答想或不想,明帝卻又接着道:“告訴你,當初朕若知道他們的私情,必定會在第一時間殺了你父親和你孃親,那也就不會有你,那朕現在,就少了一個煩惱。”

慕風心裡泛上苦澀,好半晌才道:“那你一定很後悔,當初失查,犯下這麼大的錯誤。”

“不,朕不後悔。朕得你和你娘,從未後悔,只有遺撼,遺撼你們,從來不是真正的屬於朕。”

“老頭,你——”

明帝從窗戶看出去,無盡的虛空,無盡的黑暗。

二人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等待,又似乎是真的再沒什麼好說的了。

二人的身份及處境,都不允許他們向對方做出任何的讓步,就算曾經有那麼篤實的父子之情,就算他曾是他最寵愛的兒子,是他唯一總是抱在懷裡疼愛的兒子,可現在,兩人之間實在是說什麼都不合適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空中忽然飄起雪花。

……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

今年的新年,註定是沒有什麼好過的,大皇子遠在越邊;而與車師國的大戰,除了段擎蒼之外,還跟隨着許多副將,朝內只剩餘一羣文臣,除了說大道理,似乎就不會作別的事了,想到孩子們還小的時候,那是多麼的熱鬧啊……

明帝終嘆了口氣。

慕風也終於打破了這個沉默,“老頭,明天,我要殺你。”

“哈哈哈,好,且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老頭,我必須成功,這不但關係到一個女子的性命,更關係到南詔的未來,你可以因此而看到一些,你本來看不到的真相。”

明帝聽他話中有話,眸光閃了閃,便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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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又聽他道:“不過老頭,我也是有條件的。”

“呵呵是嗎,什麼條件,你且說說,朕也要衡量一下,你有沒有資格與朕合作。”

“我當然有資格,就憑我雖是被你養大的,但我卻在這場戰爭之外,因爲你與我之間的戰爭,尚未開始。所以我可以看清許多事,但老頭你卻看不清。而現在,我要把我知道的都一一展現在你面前,你不是想做明君嗎?明君最重要的,安排好自己所負責的國家的未來,若你一直被矇在鼓裡,又如何能安排好這一切呢?”

“的確有意思,朕倒要瞧瞧,你在玩什麼花樣,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麼?”

“我要東夏國璽!”

明帝微怔了下,接着哈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的笑聲令慕風產生幾分疑惑,但他只是靜靜地看着明帝,直等到他笑夠了,才道:“傻孩子,你可知,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否則爲何,你的父親寧願拋家棄國,做個馬伕也不願做皇帝呢?”

“那是被你們合謀——”他忽然覺得,現在若追究這件事,沒有什麼意義,而且會打亂彼此接下來的合作事宜,當下又住了口。

明帝卻是一幅瞭然的樣子,“好,這是你的選擇,看着我們曾經的父子情,朕也該支持你。那東西於朕原本就沒有什麼用,朕一定會在合適的機會,交到你的手上。”

“那先謝謝你了。”

“你走吧,難道真的要朕的暗衛趕你走嗎?”

深色的背景裡,慕風回頭,嚮明帝露齒一笑,便從窗口飛身而出,身影如同暗夜裡的無聲的魅影,帶着些神秘和詭異的美。

明帝卻因爲這笑容,又愣怔了很久,慕風的笑容,與她的孃親太相似。

也正是因爲這樣,他才斷定,慕風的笑容與他的孃親一樣,只是習慣性呈現給衆人的笑容而已,是他們笑的面具,恐怕內裡早已經遍體凌傷,哪裡還能笑得出來。

他輕輕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暗暗地提醒自己,他已經不再是他的兒子了,他不必再關心他了,無論他笑,或者是不笑,與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

第二日,清晨。

明帝在御花園散步,忽然出現刺客,明帝胸口中劍,再加上之前的傷情並未痊癒,便在當日傳出病危的消息。

而刺客,據說是慕風,此時正在抓捕中。

……

鳳羽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正在等段櫻離醒來。

手微微地一緊,他眉頭微蹙,“再探,一定要確切的消息。”

秦秉玉應了聲是,又道:“我父親已經進了宮,很快便會有消息。”

“我不但要他們的消息,也要你的消息。我要你親自去一探,從昨夜到今晨,這期間宮裡有沒有出現異常之事,不要放過任何的線索。”

秦秉玉只好又道了聲是,便準備出去,到了門口的時候,腳步微微一頓,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躺在牀上,面色蒼白的段櫻離。

鳳羽聽到他的腳步聲停,道:“你擔心她吧?”

秦秉玉被嚇了一跳,這鳳羽的眼睛雖然瞎了,但他對所有事的觀察,竟然比那些眼晴好的人還要仔細,只好又福了一禮道:“櫻離乃是屬下的表妹……”

“行了,不要諸多借口,我可以理解你關心她,但請你收起你的覬覦之心,否則我遲早挖了你這雙昭子!”

秦秉玉也是血氣方剛的年青男子,最近已然處處忍耐,這時候卻怎麼也忍不住了,“羽太子,就算我們可以不計較您對待芙蓉冷淡,可以不計較您像看傻瓜一樣看着她,但她到底纔是您的未來太子妃,如今你又如何對待櫻離,若櫻離真的愛上你,你又將她置於何地呢?難道讓她屈居於芙蓉之下嗎?你可知,她最恨芙蓉……”

“住口,我與櫻離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來過問,你只需記好你自己的身份,做好本份就可。”

秦秉玉還想說什麼,但見鳳羽薄脣緊抿,下巴僵硬,面如冰霜,顯然已經動了真怒。最終,他還是不得不忍耐,又深深一福就走了出來,眸子裡卻全部都是澆不滅的烈火,這還沒有當上皇帝呢,就如此待秦家,若他當上了皇帝,肯定會過河拆橋。

而他不過是個瞎子,有沒有資格當皇帝,尚且有待斟討,秦家將這一注,狠狠地壓在鳳羽的身上,恐怕已經吃了大虧。

卜青牛說是被請過來,實際上卻是被抓過來的。

當見到段櫻離虛弱地躺在牀上的時候,他嚇了一大跳,忙衝過去替她把脈,卻聽鳳羽道:“卜神醫,她沒事,不過是中了蠱毒。”

“爲什麼要這樣待她!你這個負心漢,爲什麼還要這樣待她!?”

卜青牛向來都是文質彬彬的書生模樣,這次忽然發這麼大的脾氣,眼睛充血,一幅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把鳳羽吃了的模樣也頗爲嚇人,可惜鳳羽的眼睛看不見,所以他並不爲所動,眉間閃過淡淡的疑惑,“負心漢,這卻是從何說起?”

卜青牛似乎覺得自己說漏了嘴巴,氣勢一下子弱了下去,結結巴巴地道:“她,她只是個弱女子,就算她對你有些不忿,也是你欠他的,如今你卻用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對待她,可不就是,負心漢!”

“不,我不是負心漢,以後,我會寵着她,愛着她,我們血脈相連,再也不會分開。”

“你,什麼意思?”

“我給她服了蠱毒,這種蠱是由我的血養成,這輩子只會以我的血爲食,此蠱進入她的體內,依舊需要我用自己的血來養着那蠱,若我死,那蠱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必定發狂,亂衝亂撞,那麼櫻離就會死得很痛苦。

所以,只有我繼續餵養着那蠱,那蠱纔不會作亂,而櫻離也會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甚至有可能比正常人還要活得健康,那隻蠱爲了保證宿主的性命,會盡量調節她身體各方面的平衡。只要她醒了,沒有人會覺得她是個病人。”

“你,你從哪裡得到這麼邪門的辦法?”

“卜神醫,有沒有聽說過,蠱醫汴連玉?”

“這人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害死不少人……”說到這裡,忽然明白了什麼,冷笑道:“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你們都是不擇手段的人。不過羽太子,奉勸你一句,你與這樣的人在一起是不會有結果的,這種人是不講道義的,隨時會掉轉矛頭針對你。”

鳳羽淡淡地說,“他已經沒有機會了,我爲民除害,早已經除了他,只是他的醫書卻落在我的手中。所以,你應該明白,這絕不是危言聳聽鬧着玩的,如果我死,櫻離也會死,如果我的血中有毒,櫻離同樣會中毒,若你不治好我的眼睛,我便不再養那隻蠱,櫻離就會被蠱害死。”

怪不得這幾年都沒有再聽過汴連玉的消息。

“你——你卑鄙無恥!”

卜青牛除了說句話,竟然氣得再不知道說什麼才能打擊眼前這個可惡的男子,冷靜了下又道:“其實我可以好好的給你治病,你就放過櫻離吧,將那隻蠱拿出來吧?”

鳳羽搖頭,“雖然我知道,你醫者仁心,定會給我治病,但是卻是不能冒一點兒風險,你向來是老二那邊的人,又與櫻離一樣的恨我,我怎敢用你?可當世,除了你再沒人能治好我的眼睛了。

再說,那蠱也並不可怕,只是讓我與櫻離血脈相連罷了,從此我們的命運綁在一起,同呼吸,共命運,這不是很好嗎?”

卜青牛知道他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他的主意了,當下只道:“若我治好了你的眼睛,你是否願意將蠱從她的體內拿出來?”

“我可以考慮一下。”

“你——”

“此時此刻,你沒有資格與我談條件。”

的確如此,卜青牛憐惜地看着躺在牀上的段櫻離,“她會更恨你的。”

……

當天下午,段櫻離就醒了。

醒來的時候,鳳羽就躺在離她不遠處的榻上,眼睛上蓋着沾了藥的帕子,正沉睡着。

卜青牛輕輕地噓了聲,道:“我剛剛給他施了針,此時他睡着了。”

段櫻離冷笑,“他倒是放心,敢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你可小看他了,他從來都把自己保護得很好。”

“我現在就殺了他,看他能如何!”

卜青牛連忙攔住了她,“慢着,他死了,你便也死了,千萬別做傻事。”

“什麼?”段櫻離不由感到疑惑。

“先別問那麼多,你自己先活動一下筋骨,看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段櫻離活動活動手腳,除了睡了一天一夜,有點麻木之外,並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只問卜青牛到底出了什麼事。卜青牛指指外面,二人便也不打擾鳳羽,輕手輕腳地走出門去,找了個僻靜之處,卜青牛便將所有的事都說了一遍。

段櫻離聽完後,便覺得實在難以理解,聽卜青牛的意思,她的體內,竟有隻在全身亂竄的蟲子,而這隻蟲子,只以鳳羽的血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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