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芸回到孟淳房間說了方纔的事,孟淳驚喜說到:“果真如此嗎,咱們姐妹一同入宮去那敢情好呢!”
“一入侯門深似海呢!”蘇芸悠悠嘆息說到,可是孟淳卻勸慰說:“姐姐在京師中可還有住處嗎,若不進宮又當如何?”
蘇芸想了一想,孟淳說的也是,不入宮難道自己當真要再回到軒轅府中去嗎,於是悽然說到:“也罷,妹妹年紀輕輕就要入宮,怕是難免受人欺凌,姐姐陪着妹妹入宮多少也有個照應!”
孟淳見蘇芸答應了頓時高興的手舞足蹈,趕緊就起來收拾,蘇芸卻說:“沒有什麼好收拾的,宮中一切用度都有,咱們進去也不過是官女子而已,你收拾了這些綾羅綢緞也是枉然!”
“這個姐姐便不知了,這些東西自然不是咱們自己用的,入宮之後難免打點,這些東西用來送人總還是不錯的吧!”孟淳認真說到。
蘇芸想想這孟淳自是在外面流落的日子久了處處都要看人臉色,自然就會處處謹小慎微,於是就由着她去了!
次日起來果然就有宮中來人在教坊司等候了,蘇芸和孟淳一起,連同其他十來位並不熟識的姑娘一起聚在前廳。
程毋庸今日沒有喬裝改扮,而是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面目,腆着肚子,嫩白的肌膚卻很鬆弛,畢竟是上了年紀了,懷中抱着一柄拂塵坐在正中的太師椅上半眯着眼睛像是在閉目養神。
“公公,姑娘們都聚齊了,就等着公公訓話呢!”掌事在一邊獻媚說到,她知道自己身邊坐着的這位可是上達天聽的主,想要自己的小命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而已。
程毋庸緩緩睜開慵懶的眼睛看着下面垂首站立的姑娘們,臉上露出笑意來,揮動了一下拂塵說:“姑娘們,此間掌事循例也是你們的引薦人,禮數總要盡到,灑家的意思你們還是先與她見禮纔好!”
姑娘們聽了他的話,趕緊對着掌事一齊跪倒,蘇芸雖然有些不情願,可是也不想太過招搖,只能隨同衆人一齊跪下,口中朗聲說着:“謝掌事照拂!”
程毋庸聽着姑娘們說這話好似都很開心,就笑着站起來說:“姑娘們,在宮外自有掌事照拂,入宮之後照拂你們的便是灑家,灑家是個心腸軟的人,只要你們聽話守規矩,自然就不會難爲你們!”
他說完話之後就咳嗽了一聲,然後背轉身去,假意去看中堂的一副水墨山水畫,跟他前來的小太監立時走出來,手中拿着一個托盤來到姑娘們面前。
這些姑娘都是久經歷練的,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於是紛紛解囊,白花花的銀子頓時丟在托盤裡,叮噹有聲,程毋庸雖然不曾轉身,聽這聲音就已經心花怒放了。
等着小太監走回來,程毋庸才轉過身來笑容滿面到:“你們都是守規矩的好孩子,灑家心裡明鏡似的。”
小太監附耳對程毋庸說了些什麼,程毋庸就緩緩走到蘇芸面前,含笑看着她說:“你不必憂慮,灑家最看得起的就是你!”
因爲蘇芸身無分文,方纔並沒有朝托盤中放銀子,程毋庸唯恐蘇芸不信,接口又說到:“入宮之後你就跟在灑家身邊,灑家要親自調教你!”
若是換做別人聽了這話早已是感激涕零,跪下謝恩了,可是蘇芸卻無可無不可地勉強一笑,旁邊孟淳趕緊扯着蘇芸衣袖雙雙跪下來說:“謝公公恩典!”
程毋庸一愣,就用拂塵撩起孟淳的下巴來仔細瞧了瞧說:“嗯,也是個美人胚子,又懂規矩,又識時務,好,你們倆入宮後混作一處,都跟在灑家身邊吧!”
孟淳又是叩頭謝恩,程毋庸只作不見,轉身走回了座位上去了。
接下來就是宮中的老宮女出來教了一些簡易的禮儀,其餘人平日裡都學了一些,也不覺得爲難,蘇芸則無心於此,幸而人多,她夾雜於其中也並不顯得突兀。
過不多時,禮儀也學的差不多了,程毋庸起身,衆位姑娘在小太監導引下,兩人一起上了馬車,那車簾子是厚厚的棉布做成,上車之後簾子放下之後密不透風,也無車窗,裡面幾乎是漆黑一片。
上車伊始車子便晃動起來,想必是出發了,蘇芸和孟淳坐一輛車,兩人緊緊互相拉着手,孟淳笑聲說:“姐姐,妹妹今日就沾了姐姐的光了呢!”
蘇芸笑了笑說:“這算什麼,宮中日月只怕冗長無比,你我姐妹相互照拂的日子還在後面呢!”
兩人也就說了兩句話,外面趕車的小太監卻訓斥到:“噤聲!真是不懂規矩!”
蘇芸吐了吐舌頭,想到是在黑漆漆的車內,孟淳根本看不見,於是就作罷了,兩人住口之後不敢再說話,只聽得外面碌碌車輪之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子漸漸緩慢下來,好似轉過幾個彎,終於停了下來,車簾子隨即掀起,強光襲來,蘇芸眯着眼睛纔看清是在一個小小的院落之中。
小太監命令衆人下車,衆人下來之後由於惶恐自覺排成整齊的隊列,程毋庸已經是站在面前了。
“瞧瞧,都瞧瞧,這就是諸位在宮中新的住處了,仍舊是兩人一間,你們自己搭配了,平日裡就學些規矩,做些活計!”程毋庸尖着嗓子說。
衆人環顧四周纔看清這個院落雖然整齊卻是破敗不堪,衆人臉上的失落之色很是明顯!
程毋庸也是看了出來,就冷哼了一身說:“你們雖然從未進宮過,但是有個地方想必也是聽說過,那邊是冷宮,你們看看這四周就知道冷宮是個什麼模樣了!”
衆人一驚,冷宮自然是聽說過的,戲文裡常常唱起,原來冷宮就是這幅樣子。
“都精神着點,如今聖上也無後宮,自然無需妃子,你們倒是沒有打進冷宮的機會,不過只要守住規矩,倒也是升遷有望,各自找了下處收拾好了自有人來調教你們,你們倆跟我來!”
程毋庸說了一通之後指着蘇芸和孟淳說,然後轉身就走,蘇芸站着沒動,卻被孟淳扯着衣袖拉着跟上程毋庸去了。
三人一路到了一個單獨的院落,裡面的小太監見到程毋庸,一個個如同見了神明一般過來逢迎,程毋庸目不斜視,直奔正廳裡坐下了。
“瞧瞧,這就是宮中的司庫監了,天朝更迭,宮中始終凌亂不堪,這司庫監的賬目更是讓人焦頭爛額,那日灑家在教坊司看到你才思敏捷,因此臨時起意,就帶你進宮來整理一下賬目。”
程毋庸說着話早有小太監過來上了茶水,程毋庸抿了一口說:“來呀,趕緊把賬目拿出來吧!”
小太監們趕緊躬身捧出賬本來遞上了,程毋庸擺擺手,蘇芸就接過來翻閱了幾頁,程毋庸茫然問到:“這賬目若是理得清楚需要多少時日?”
蘇芸皺眉回到:“公公,這皇宮大內竟然連個懂賬目的人都沒有嗎,卻是記得如此潦草,公公見問,這賬目在我手中怕是連夜才能理得清楚呢!”
程毋庸一口茶水噴了出來說:“你說什麼,這賬目你只一夜就能理得清楚?”
蘇芸看他吃驚模樣渾然不覺說到:“不錯,這賬目不等同實物,若是分門別類,也不過就是一夜的功夫,明日再對照了庫房中實物,明日晚間自見分曉!”
程毋庸搖晃着腦袋看着蘇芸到:“灑家自從見到你時就覺得是撿了個寶貝,如此看來果不其然呢!不客氣地說灑家也是賬目上的高手,可是這些賬目便是在灑家手中起碼也要個三五日才能理順。”
旁邊的小太監譏笑說到:“卻還不知這位姑娘是不是信口開河呢!”
蘇芸長長地吐了口氣說:“話既然已經出口了,也無法收回,如此公公不妨就給我一夜時間,明日早飯時公公可以來查賬,同時也可以查探庫房。”
程毋庸拍了一下手說:“正是這話,灑家也就是這個意思,孟淳就留在蘇芸身邊仔細伺候着,有什麼需要隨時叫人通傳,你們都聽了,蘇芸姑娘但凡需要什麼,你們都給我備齊了!”
小太監們趕緊跪下答應了,程毋庸就起身說:“好了,灑家也不耽誤你的世間,你這便準備吧!”
蘇芸也不說話,就直接走到桌邊坐下來說到:“文房四寶!”
小太監面面相覷,不過程毋庸交代過,要他們好好配合蘇芸,他們那裡敢怠慢,趕緊準備了筆墨紙硯,蘇芸就沉浸到賬目中去了!
孟淳站在一邊茫然問到:“姐姐需要什麼只管交代就是。”
蘇芸擡頭笑了笑說:“咱們一路勞頓還沒有好好用餐,你就去準備些飯菜來吧!”
小太監們聽了就笑說:“姑娘不必勞心,咱們這裡自然有御膳房準備餐點,如今時辰也快到了,姑娘暫且忍耐一時就好了!”
蘇芸點點頭,翻看賬目,不時做些記錄,愕然問孟淳:“妹妹可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