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夕謹想不到紅衣這麼伶俐,竟然舉一反三,把知畫和高逢春的住處全都告訴她了。
只不過高逢春住在前院,而且還和納蘭榮臻是同一個院子,那她自然要避嫌,不能去看他了。
紅衣麻利的收拾碗炕桌,便端着碗出去了。
顧夕謹候着紅衣出門了,便用盡了吃奶力,忍着身上的疼痛,掀開了被褥,用力的坐了起來,下牀穿鞋,咬着牙站了起來。
身上的傷口因爲身體的動作不斷的拉扯着,一陣陣的痛着,這痛楚,很快就讓顧夕謹的額角密佈了冷汗。
紅衣回來的時候,顧夕謹已經挪到了門口,把一點防備都沒有的紅衣嚇了一跳:“姑娘,你這是要上哪裡去?”
顧夕謹一則沒有想到紅衣會這麼快回來,二則是沒有想到她身上的傷竟然這麼重,竟然連挪動一步,也要花費她許多的心力。因此在看見紅衣的時候,她朝着紅衣笑了笑,臉上帶着被抓包的羞澀。
“姑娘,你真漂亮。”紅衣看見了顧夕謹臉上的羞澀,突然來了風馬牛不相及的這麼一句話。
“呃……”顧夕謹自然愣住了,這還是她來到這個世紀之後,第一次有人誇她漂亮。
紅衣見顧夕謹愣住了,不由得奇怪道:“難道以前沒有人覺得姑娘漂亮嗎?”
顧夕謹此刻真的十分希望朝着紅衣吼一句,那就是“這個小娘,你真相了!”
但是這麼彪悍的事情,顧夕謹自然沒有做出來,所以,她又朝着紅衣羞澀笑。
紅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姑娘,幸虧奴婢是個女的,若是個男子,現在定然已經挪不動腳步了!以後姑娘還是不要這麼笑了……”
顧夕謹心中頓時啞然。
“奴婢曾聽人唱過一首歌,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顧夕謹自然聽說過這首歌,漢武帝李美人的哥哥李延年的作品,只是沒有想到在這個時空也有這首歌。但是這首歌用在她的身上,顧夕謹還是惶恐至極!不過想到紅衣是納蘭家的丫頭,而她卻是納蘭家的姑娘,雖然納蘭家沒有承認,但這確實不可否認的事實,因此也不排除人家小姑娘爲了討好主子而這麼說的。但是被人傾慕,總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所以,顧夕謹笑了,笑得很含蓄:“我只是想去瞧瞧我的丫鬟,你能不能扶我去?”
顧夕謹說得很柔婉,再加上她此刻虛弱的身子,不知怎麼的,顧夕謹突然從心底生出一種感覺,此刻的她,就如那個多病多愁的林妹妹一般……
紅衣聽了顧夕謹的話,卻沒有如紫鵑丫頭一起,立刻上前扶住林妹妹,而是皺着眉心道:“姑娘,你現在的身子走動不好,不如……”
紅衣這一開口,就把自我感覺有些偏好的顧夕謹,拉回了現實,輕嘆了一口氣道:“她一直跟着我從大胤來到大乾,忠心耿耿,卻又因爲我的原因,受了傷,我今兒若是不能去瞧一眼,我一定會坐立不安了,這麼以來,就不能好生休息了,所以爲了我的身子着想,我還是去看過了,放了心,才能好好的養身子。”
“……”紅衣顯然被顧夕謹的歪理糾纏住,一下子卡住了,愣在了那裡,許久說不出一個字來。
顧夕謹擰緊了眉心,用力的推開了紅衣,踉蹌着出了屋子。
紅衣看着顧夕謹搖晃的身影,連忙追了上去,扶住了顧夕謹。
這個主子雖然看着無所謂,很好相處,可是紅衣還是感覺到了顧夕謹的疏離和執拗,不由得在心中暗歎了一口氣,果然丫鬟不好當啊!
顧夕謹藉着紅衣的扶持,站穩了身子,擡起頭,辨別了一下方向,朝着西邊的廂房走去。
知畫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在陌生的環境裡,原本和她在一起的姑娘和高先生卻已經不見了蹤影,當即心慌起來,掙扎就從牀上滾了下來。
驚動了正在收拾屋子的丫頭,連忙跑了過來,一把攙住了知畫:“姑娘,你要什麼,告訴我,我替你去拿就是了。”
知畫擡起頭,看着面生的丫頭:“這是哪裡?我家姑娘呢?你可看見我家姑娘?”
“姑娘,這裡是納蘭侯府的別院,你們的馬車撞到了樹,正好遇上府裡的護院經過,就把你們全都救了。”丫鬟輕聲解釋道,“一起救回來的,還有一個姑娘和一個先生……”
知畫頓時激動起來,猛地拽住了丫鬟的手臂,剛要開口說話,卻聽見丫鬟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你放心吧,你家姑娘和先生都沒事,就你傷得最重,你好生養着,等身子好了,自然就能見到他們了。”
“不,不~”知畫咬緊了牙關,猛地一推丫鬟,掙扎着想要站起來,怎奈是渾身的傷痛,每挪動一次,都撕心裂肺一般的痛!可是心中卻擰着一股勁兒,“我,我要見姑娘……”
丫鬟看着知畫每挪動一次,臉色就蒼白一分,到了後來,早已經透明的彷彿沒有血色了,哪裡敢答應知畫出去,兩人正在爭執間,見虛掩的門,被人從外面推了開來,“吱呀”的聲音響起,驚動了正在糾纏的兩個人,兩人齊齊的朝着門口轉過頭去。
顧夕謹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跌倒在地上的知畫,又看見一個丫頭似乎壓在知畫的身上,一股怒氣當即從心底竄了上來,用力地推開紅衣,幾步就衝到了知畫的面前,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拽住了那個丫鬟,怒道:“你是誰?竟然敢欺負我家知畫……”
這丫鬟哪裡見過這種陣仗,立即就愣住,呆呆的看着滿臉怒容的顧夕謹,哆嗦着一個字兒說不出來。
“姑娘,姑娘,這肯定是誤會了。”紅衣看着這混亂不堪的模樣,急急忙忙上前攙住顧夕謹,身子一側,就擋在了顧夕謹和丫鬟的當中,“扭頭怒喝丫鬟:“你這是怎麼伺候知畫姑娘的?怎麼讓知畫姑娘躺在地上?”
紅衣的這一聲怒喝,終於讓丫頭回過神來,一臉委屈的開口:“紅衣姐姐,不是我,是,是她……”
正處於和顧夕謹重逢驚喜中的知畫也回過神來,連忙攥住了顧夕謹的手,咧着嘴,吸着冷氣,開口解釋:“姑娘,不關她的事,是我自己着急想要找姑娘,纔會從牀上跌下來的,因爲她攔着不讓我去找姑娘你,所以我纔會和她起衝突……”
知畫解釋到這裡,顧夕謹就已經知道,她剛纔錯怪人家了。既然錯怪了人家,剛纔還狠狠的呵斥人家,當即臉上一紅,彎腰扶住了跪在地上的丫頭:“剛纔對不住了,我也是擔憂知畫這個丫頭,纔會呵斥你的,你不要往心裡去……”
丫鬟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見主子給她道歉,心中既是惶恐又是激動,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姑娘,我,我,奴婢……”
“這位姐姐請起來。”知畫伸手拉了一下丫鬟,“我家姑娘最是和善的,剛纔只是擔心我,以後相處時間久了,你就是知道的。”
紅衣站在一邊,聽見顧夕謹竟然給丫頭道歉,心中早已經震驚的無以復加,又看見顧夕謹和知畫相依相偎的模樣,心中不由得萬分羨慕起知畫來,能有這麼一個主子,那簡直就是前輩子才修來的福氣!
納蘭侯府也有的是姑娘,那些個還不是嫡支的姑娘,只是旁枝而已,可是那些姑娘,哪一個不是眼高於頂的?哪一個見了她們這些丫頭,不是滿臉不屑?這些個姑娘,哪一個不是不把她們這些個丫鬟當人看?不要說呵斥錯了一個人,便是打錯了,殺錯了一個人,也不過尋常事一樁而已!
紅衣把納蘭府那些個旁枝的姑娘,和顧夕謹一一做了比較,最後發現,顧夕謹和她以前認知中的姑娘完全不一樣……
若是她能得到顧夕謹的青睞,那麼她以後是不是也能夠和知畫姑娘一樣……
紅衣這麼想着,突然呆住了。
“知畫,你扶着你上牀。”顧夕謹看着知畫身上那些繃帶,只覺得心抽痛的厲害,“知畫,全都是我害得你們……”
知畫猛地擡起頭,看着顧夕謹:“姑娘,難道說,難道說知竹姐姐她……”
“不,她一定會沒事的!”顧夕謹斬釘截鐵的開口,可是不知爲什麼,顧夕謹嘴上雖然說得這麼肯定,可是心中,心中卻十分的惶恐,她不知道知竹那邊發生了什麼,但是瞧着今兒個發生的事情,知竹那邊定然是首當其衝纔是!
“嗯,沒事就好。”知畫卻不像顧夕謹這般考慮的多,聽顧夕謹說知竹不會有事,當即就高興起來,“姑娘,剛纔這位妹妹說了,高先生也沒事,我們什麼時候去探望高先生?”
顧夕謹咬着牙齒想要攙扶知畫到牀上去,怎奈她原本自己就受傷,手上根本使不得一點兒勁,才稍稍用力,額角就已經佈滿了冷汗,而知畫卻根本就沒有挪動一分一毫。
紅衣眼尖發現了顧夕謹的力不從心,忙招呼着丫鬟,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攙住了知畫,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這才小心翼翼的把知畫折騰到了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