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放心,我這就去勸說太子,若是太子不肯勸,我……”顧夕謹坦然的看着納蘭容卿,“那我也是沒有辦法的,但我會盡力。”
這下子輪到納蘭容卿吃驚了。
原本的顧夕謹滿心的抵制,這才轉身,她就滿口答應,或許,應該說,她到底還是小看了這個侄女兒!
“姑母,太子殿下可是在裡面?”顧夕謹伸手指了指前面不遠處的屋子。
納蘭容卿點了點頭,放開了手:“你自己進去吧,我在外面等候你的好消息。”
“我盡力。”顧夕謹再一次強調了自己的態度,說完,繞過納蘭容卿,進了屋子。
屋子裡面很安靜,也很清新,根本就沒有顧夕謹想象當中的以酒消愁,或者頹廢雜亂,所有的一切都整整齊齊,只是原本應該一身喜服的新郎官,卻依舊一身藏青色的常服,坐在書桌後面,正悠閒的翻看了一本書。
顧夕謹的神色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好悠閒的新郎官。你可知外面已經亂了套了。”
“你來了。坐吧。”獨孤傲天擡起頭看了顧夕謹一眼,一臉的理所當然,彷彿早就知道她會來一般。
顧夕謹從善如流,在獨孤傲天的對面坐了下來,也不說話,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喝茶。”獨孤傲天根本就沒有問她來這裡的緣由,提起茶壺,給她倒了一杯茶,笑道,“我正在生氣,不能讓宮女給你沏茶,只能委屈你喝這個。”
顧夕謹對茶向來不講究,她來了這麼多年,對茶葉一直無感,再好的茶葉喝道她的嘴裡,也品不出好壞來,所以伸手把茶盞接了過來,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向來不慣附庸風雅,這好茶給我喝,就是糟蹋了!我喝這個正好。”說着,舉杯茶盞喝了一口。
獨孤傲天眉梢一挑:“你喝這個難道不算是糟蹋?這可是今年剛剛進貢上來的雨前銀毫!我也才得了這麼半斤!”
顧夕謹捧着杯子的手,猛地僵了一下,尷尬的笑道:“怪不得的,我怎麼就覺得喝着怪怪的,原來竟然是好茶……”
“你以後出門千萬別說自己的納蘭家的姑娘,我想納蘭家肯定丟不起這個人!”獨孤傲天笑着道。
顧夕謹盯着獨孤傲天的笑容,突然開口說道:“你若是不想笑,再我面前就可以不笑。”
“……”獨孤傲天臉上的笑容猛地僵了一下。
“你不覺得對着所有人臉上都掛着這麼一張面具,很累麼?”顧夕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獨孤傲天,“其實我看着你一臉的假笑,你比更累!”
“……”獨孤傲天對上顧夕謹的眼睛,突然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你放心,我沒事。”
“表哥。”顧夕謹換了一個稱呼,“你在我面前可以不帶上面具的。”
“我知道。”顧夕謹的話雖然說得不是很清楚,可是獨孤傲天卻明白顧夕謹所指的是什麼,果然臉上的笑意散去,換成了一臉的平靜,“你放心,我真的沒事,你能爲我擔心,我很開心。”
“……”這下子輪到顧夕謹張口結舌,“你……”
“我不會讓母后和納蘭家陷入險地,我也不會讓你……”獨孤傲天猛地停住了話題,“我原本想讓今天這樁婚事順順利利進行的,可是突然想想,既然有人要看戲,我自然要滿足一下他才行。”
“看戲?誰?!”顧夕謹下意識把屋子仔仔細細的掃視了一遍,可是卻沒有發現任何異狀。
“看戲的人,自然不會在這裡,他正在自己的寢宮了,現在肯定知道了我不肯成親,說不定他現在正笑得開心呢。”獨孤傲天的眼中突然閃過一抹恨意,這抹恨意速度太快,若不是顧夕謹一直關注着獨孤傲天的神情,定然也會忽略過去的,可是現在……
“表哥,他好歹也是你的父親……”顧夕謹知道自己的勸說十分空洞無用,因此纔開了一個頭,便停住了。
“父親?呵……”獨孤傲天冷笑出聲,臉上一片陰冷。
“誒……”顧夕謹輕嘆了一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默默的陪着獨孤傲天坐着。
兩人都沒有說話,屋子內一片靜謐。
“夕謹……”最終還是獨孤傲天打破了兩人之間的靜寂。
“呃……”這突如其來的呼喚,顧夕謹下意識的擡起頭,卻不料正好對上獨孤傲天眼睛,那眼睛中一片黝黑的深邃,顧夕謹正好陷入這一片深邃之中,不由得癡了。
“你一定要幸福!”獨孤傲天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她,“連我的那一份,一起過了。”
“……”顧夕謹倏的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一抹驚慌來,“表哥,你要去做什麼?”
“傻丫頭,自然是出去成親!”獨孤傲天突然伸手,在顧夕謹的頭上摸了一下,“我現在因爲的勸說,所以纔不得不出門去和那個大司農家的姑娘成親。”
“我……”顧夕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方纔貌似她什麼都沒有說。
“以後寧家的事情你不要管了。”獨孤傲天可是轉身,背對着她了,“寧家不值得你費心。”
“誒,誒……”顧夕謹看着獨孤傲天的身影,越走越遠,想要追上去,可是才走了兩步,便站住了,看着獨孤傲天那孤寂的背影,彷彿這天地間,就只有他一個人一般,顧夕謹的心猛地抽了起來。
這一刻,她猛地後悔了!
“郡主,皇后娘娘請郡主過去。”她的情緒剛剛醞釀出來,就被宮女打亂了。
“啊,哦,我這就去。”顧夕謹回過神來,只是事情卻依舊有些懨懨的,跟在宮女的身後出了屋子。
“姑娘。”知畫和知竹連忙圍了上來,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着顧夕謹,見她真的沒事,這兩個丫頭才放下了心。
“郡主,請隨奴婢來。”宮女站在一邊,恭敬的開口。
顧夕謹點點頭,身子一側,把路讓了出來。
宮女行了一個禮,轉身走在了顧夕謹的左前方。
顧夕謹走在道路的正中央,紅衣這時候走了過來,落在顧夕謹半肩的距離:“姑娘,太子殿下剛剛已經換了吉服,去太廟祭祖了。”
顧夕謹輕輕應了一聲,腳步卻沒有絲毫的停頓。
紅衣把自己打聽到的事情,告訴了顧夕謹,腳步一頓,就落在了知竹和知畫的後面。
納蘭容卿看見顧夕謹進來的時候,臉上的愁容早已經消失的乾乾淨淨,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向着顧夕謹招手:“我的兒,剛纔辛苦你了,快過來這邊坐。”
顧夕謹笑着走過去,在納蘭容卿的身邊坐了。
“我的兒,你就在這裡歇着。”納蘭容卿拉着顧夕謹的手道,“外面人來人往的,沒得吵的慌,這新人眼看着就要進宮了,那可是你的嫂子,就勞煩你陪一下了。”
“是。”顧夕謹剛要站起來應,卻被納蘭容卿拉住了,“你我之間,還要這些俗禮做甚麼。”
顧夕謹想要反駁兩句,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納蘭容卿難得表現出來這麼和藹的模樣,她若是一定要把這氣氛破壞掉,怕是納蘭容卿背地裡也不會饒過她!
並不是說她把人心想得這麼壞,這納蘭容卿能在皇后的位置上坐這麼多年,還能在後宮這種傾軋之中,平安生下獨孤傲天,平安養大,若是誰認爲她是一個慈祥的女子,那最後就只能自己屍骨無存了!
現在納蘭容卿對她好,所以是千好萬好,若是有朝一日看她不順眼了,那麼她現在所做的一切,將全都是罪證!
納蘭容卿拉着顧夕謹,輕聲細語的說着話,像極了一個慈祥溫柔的長輩!
顧夕謹溫順的坐在納蘭容卿的身邊,不時的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還不時的點頭,不論從哪一方面看,都是一副母賜女孝的模樣。可是至於這兩人心中所想,卻只有自己知道了。
“啓稟皇后娘娘,新人已經進宮了。”宮女進來稟報。
納蘭容卿拉着顧夕謹站了起來:“我的兒,我們去太子的東宮。”
“是。”顧夕謹跟着納蘭容卿朝着外面走去。
東宮距離這邊有點遠,可是納蘭容卿卻沒有傳鳳輦的打算,安步當車,不急不緩朝着東宮走去。
一路上,遇見了許多進宮賀喜的命婦,帶着各家的女兒,看見納蘭容卿帶着顧夕謹出現在宮中,有些自覺的有面子的,忙迎了上來,屈膝給納蘭容卿請安,納蘭容卿自然免不了把顧夕謹推出去,介紹了一番。
因此這麼一路走去,顧夕謹收穫了一大堆的奉承話,還有一大堆的見面禮。
這些見面禮的精緻程度,任是她活了兩輩子,都不曾見識過。
瞧着她們利落的把這些精緻的物品從身上掏出來的時候,讓顧夕謹懷疑這些個動作,她們已經演練了無數遍。
顧夕謹在獲得長輩們誇讚的時候,自然也跟着收穫了一大堆的白眼和不屑。
顧夕謹看着這些個外露的名門閨秀,不由得暗自嘆氣,果然老狐狸是漸漸練成的,在這些人還沒有成爲老狐狸之前,再精明的人,這喜惡還是能讓人感覺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