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秦氏簡直嘔得快吐血了,管事房的邱媽媽的確是她的人,替她管一些外面商鋪的事,而通常她若是有些不方便親自出手,需要在外面辦的事,也是託邱媽媽去辦,上次她找人追殺田晨,也是讓邱媽媽去處理的,可她沒想到,在她禁足沒幾天後,靨畫竟然會召見邱媽媽替她做事,做的還是對付田家的事。
當時丞相府那件事發生後,她隱忍着沒對田家動手,一是不想落個做賊心虛的名頭,二就是始終顧忌這三房那一支,不想季呈和三老爺因此交惡,可卻沒想到,她的一番苦心,不過幾天,就全被自己的寶貝女兒打破了。
靨畫,你怎麼這麼傻,一點不懂孃的心意?你的仇娘會替你報,卻不是用這種愚蠢的方法,有些事做的太明顯了,便不是有利,而是有害啊。
秦氏氣得手腳都在發抖,再看對面的季莨萋時,她的眼神以變得猶如血腥,這個小賤人,果然有兩把刷子,自己不過被禁足纔多久,她苦心經營的一切,身邊所有能用的人,卻都被她割分得支離破碎。
她又想起剛纔這賤丫頭說的那句,“如今季府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原本她還沒放在心上,可現在看來,這肯定就是她的陰謀,所謂亂世平天下,她就是要把季府原本固定的規律模式攪渾,弄得這池春水混濁不看,她纔好渾水摸魚。
自己當年,何嘗不是用的同樣的方法將季府平定,成爲所有人懼怕的存在。但當時自己已經十七歲,並且還是在秦家老夫人的提醒輔助下才辦到,而這個小賤人,連十三歲都沒有,卻已經有了這麼狠辣陰險,殺伐果斷的心,自己果然還是小看了她。
慢條斯理的站起身來,季莨萋拍了拍裙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輕蔑的掃了秦氏一眼,轉身便往門口走去。
“等一下!”秦氏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季莨萋緩下步子,好脾氣的回過頭看着她,“母親還有什麼吩咐?”
“你應該知道,我還有最後一張王牌,你若是再敢動靨畫一根汗毛,我會讓你挫骨揚灰,讓你試試真正求死不得的滋味!”她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警告。
她口中的王牌,自然是秦府的勢力。
“挫骨揚灰,求死不得嗎?”季莨萋冷笑,周身的氣息卻一瞬間冰冷了許多,站在她身邊的靈竹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眼底有些擔心。“多謝母親提醒。”季莨萋甜美的勾着脣角,脣邊的蕩着婉約的笑意,“我會趕在母親還未將我挫骨揚灰之前,先讓你們……粉身碎骨。”最後四個字,她說得很輕,卻聽得人心頭一沉,好像心尖落了塊巨大的石頭,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等到季莨萋離開,四香園院子裡已經冷冷清清,靈竹心有餘悸的回頭看了眼剛纔她們出來的那間屋子,扶着胸口說,“小姐,我剛纔真怕大夫人對你動手。”小姐一再的激怒大夫人,大夫人居然沒有對小姐動手,她現在想想還覺得不可思議。
“你很想她對我動手?”季莨萋斜睨她一眼。
靈竹急忙搖頭,“當然不是,我怎麼可能……我只是好奇……”
“沒什麼可好奇的。”季莨萋嗤笑一聲,眼睛平視前方,“她不是這麼衝動的人,幾十年的沉澱,她的智慧,不是你可以猜透的。”
對於這一點,季莨萋儘管不願,但卻不得不承認,秦氏有她的深沉,有她的底蘊,有她的頭腦,而最重要的是,有她的冷靜,若沒有這些,她又怎能二十年來,凌駕於整個季府之上,將老夫人逼得隱退,再不借助秦家的一兵一卒上,全憑她一人力量,讓這個季府,成爲她秦家的附屬物。
“小姐,我怎麼聽着你像是在誇她?”靈竹撇撇嘴,不滿的嘟噥,“長他人志氣。”
“若是無法面對敵人的優點,如何與她對抗?”季莨萋平緩的說道,眼底沒有刻意的情緒,就像只是平靜的訴說一件事,“面對敵人,就是要比她自己更瞭解她,無論是優點還是缺點,都要一手掌握,這樣,才能保證勝券在握。”
靈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搖搖頭,還是覺得茫然。
季莨萋也沒指望這丫頭能聽出個什麼道道來,在某些地方,靈竹不管再怎麼訓練,也比不上秋染和小巧的機智,更比不上高暢這種經歷殺戮後的通透,身邊已經有這麼幾個優秀的丫鬟了,所以她倒是也不勉強靈竹非要成長到什麼地步,有時候,單純也是一種快樂。再說對她而來,聰明是其次,忠心纔是重中之重。
在季莨萋走過,那陰鷙的房間又恢復了沉默,跪在地上的喜春依舊沒有起身,房間裡陰寒的氣息讓她很不適,她多想轉身拔腿就跑,可偏偏她知道,自己若是真的這麼做了,那便是離死不遠了。
長久的平靜讓喜春度秒如年,終於,過了不知多久,頭頂上摯冷的聲音響起,“過來。”
喜春怯怯的縮了一下,卻還是慢慢爬起來,一步一步的走過去。
秦氏看着丫頭畏畏縮縮,而且面生得很,有些不悅,“翠桃呢?還沒從壽安堂回來?”
喜春一愣,意識到秦氏是以爲翠桃去了壽安堂請示老夫人,她心裡冷笑,想到翠桃那狐假虎威的樣子,故意說道,“回夫人,翠桃沒有去壽安堂是,是吩咐奴婢和福喜去的。”
“你去的?”秦氏擰了擰眉,她親口吩咐翠桃,要她親自去,死丫頭卻膽敢陽奉陰違,讓別人代去,好,很好。“她現在在哪兒?”
喜春老實的回道,“方纔五小姐說院子有點髒,讓翠桃姐姐去灑掃去了……”
“她去了?”秦氏一頓,聲音瞬間冷了幾度。
喜春咬着脣瓣,點點頭。
秦氏的表情瞬間更陰厲了,她哼了一聲,冰冷的嗤笑,“果然是個狗奴才。”說完才瞄了喜春一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服侍了秦氏兩年,卻連自己是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喜春一下子覺得有點心酸,但還是乖乖的回答,“奴婢喜春,是服侍夫人……”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秦氏打斷,“你去找了老夫人,老夫人怎麼說?”
喜春不敢隱瞞,老實道,“老夫人說,禁足令是老爺親自下達的,她沒有權利替老爺解除命令,讓您……等老爺回來了……”
“哼?那個老東西,竟然給我來這一套。”秦氏一怒,猛地一拍桌子,書桌上的燭臺晃盪一下。眼看着就要掉落了,喜春連忙伸手去扶住,纔沒讓燭火跳到地上。“你,附耳過來。”秦氏說道。
喜春匆匆收回扶着燭臺的手,怯生生的把耳朵遞過去,秦氏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她越聽臉色越難看,到最後面上已經是青了一片。
“怎麼?辦不到?”秦氏看她表情複雜,冷聲問。
喜春猶豫的想點頭,卻清晰的看到秦氏那陰鬱的雙眼,她知道自己若是真的點頭,迎接自己的會是怎樣的下場,終究,一咬牙,她死死的搖搖頭,顫着聲音道,“奴婢明白了,奴婢這就是去。”
“嗯。”秦氏隨口應道,目送喜春離開。
待房間的門再次被關了起來,秦氏才重新坐到凳子上,此刻沒有了外人在場,她的脆弱,她的頹然,不用刻意掩飾……看着桌面上那斷斷續續,陡峭搖曳的燭光,她心裡生出一股悲涼。
自己堅持了這麼久,終究還是要向那些人求救,只是……想到她可憐的靨畫,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養足的勢力,她又如何都不甘,她知道季府發生的很多事秦府都知道,包括靨畫和田晨的傳聞,季碩的死,她的禁足,秦家都有渠道清楚,可是他們卻不會主動伸出援手拯救她,除非……她先去求他們。
是啊,這就是秦家,明明是一家人,有的時候,卻讓她無比心冷,也就是這個原因,她始終不願向那個家低頭,在自己進季府一年就穩定了季府的局勢後,這麼多年,除了之前兵部尚書一事,她再沒有秦家低頭。可這次,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啊。
想到季莨萋剛纔對自己說的那些,秦氏的眼神又冷了起來,可頓了一下,她突然覺得不對。
季莨萋剛纔過來,除了告訴了她一些最近家裡發生的事後,竟然一點其他的意思都沒有,彷彿真的是來探望她一般。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季莨萋就是刻意來對她炫耀的?不,不對,那個小賤人沒這麼膚淺,可若不是這個,她又爲什麼專程跑過來跟她說這些?
一時間,秦氏的眉頭越皺越緊,心裡也隱隱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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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整個京都大街,哪棟房子最耀眼的,哪家人的府邸最宏偉,不是司蒼斂的太子府,不是司蒼序的三皇府,不是長公主的公主府,而是兩朝元老,太爺秦順宏的將軍府。
一個將軍府,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爲何佔地面積,府內擺設,甚至連奴僕數量,都大大高於那些皇親國戚?
原因很簡單,秦家三代爲軍,太爺秦順宏,秦家的最高權者,雖說已經死了五年,可他曾今的輝煌卻至今仍爲人津津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