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紈絝子弟多如牛毛,好逸惡勞,每日盡做些團香弄玉,惹草粘花的勾當。都號稱自己脂粉堆裡的英雄,實際上都是軟腳蝦,一碰見大事兒都往後縮。
能站出來挑起大梁的沒幾個,而卓青雲恰恰是這裡面的佼佼者。
卓青雲上面有兩位兄長,能力都不及他。若非卓青雲自己上進努力,皇上也不可能重用。就好比他兩位兄長,至今也不過領了個閒差,再過幾年,等大長公主去了,這卓家能說得上話的人就更少,離着京城核心社交圈也就更遠。
大長公主最偏心卓青雲,不僅僅因爲他是小兒子,也因爲卓青雲能力最強,將來卓家能否延續榮耀,多半都在他身上。
正因爲如此,郭瀟才一直在暗中將卓青雲視爲頭號勁敵。
對於卓青雲的一舉一動,郭瀟不敢說了如指掌,卻也是知之甚詳。
當日卓青雲幫閔家和宮中搭上線,繼而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屢屢登門,郭瀟都看在眼裡。對方出於什麼目的,打的是什麼算盤,郭瀟或可猜得到。
聽了水粉的話,郭瀟不難猜到卓青雲與天水幫動了刀劍的原因是什麼。
郭瀟無奈道:“錦衣衛上下都願意賣人情給卓青雲,他究竟爲何要替閔四姑娘出頭,這件事你們不用過問,也沒資格過問。眼下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好......迅速離京,沒有我的召喚,不準踏進京城半步。”
少幫主與郭瀟同齡,在對方盛氣凌人,強硬下命令的情況下,這位少幫主的心裡極其難受。
可形勢不由人。他們天水幫不得不低頭。
郭瀟走時留下了身邊一得力護衛在此,有平南郡王府的人盯着,天水幫不敢不走。
水粉一面收拾自己的行囊,一面憤憤不平:“瞧那小子的嘴臉,好像咱們虧欠了他什麼似的。他也不想想,若非咱們天水幫這羣兄弟。他能有今日的安逸日子?幫裡的兄弟們出生入死,遠的不說,就說在富春,連少幫主你都親自上陣,況且,打斷閔雲澤的腿是平南郡王親口發的話,結果,呵,鬧到現在。好像咱們反成了罪人。”
少幫主不悅的輕斥道:“你不要胡言亂語。”
“我的少主!你就是太心慈手軟,纔會叫那些人欺負去。你想想,剛剛咱們語氣哪裡不和藹?態度又哪裡不恭敬?只是稍稍問了問閔家的事情,你瞧瞧,那平南郡王世子的臉都變了,好像咱們碰見什麼大麻煩似的。”
少幫主在心中苦笑。
他們可不就是碰見了大麻煩!
水粉貿貿然的一劍,誰也沒料到會引來後續這些問題。
早知道如此,當初就該由他親自上陣。
多說無益。京城已然難容身。少幫主沒聞到胭脂的下落,卻不能不率領衆人出城。爲掩人耳目。他與水粉各領一批人,分作兩隊,扮作尋常百姓,迅速撤離到城外。
他們的東西也算乾淨利落,可並不知道,卓青雲從離開此地後。就叫錦衣衛的耳目盯上了他們。
轉眼已是大雪皚皚,今年秋闈的成績並不叫皇帝滿意,而且甘肅一帶的學生還鬧了事。
據說是發現監考的學政有漏題現象,徇私舞弊,收取賄/賂。
皇帝龍顏大怒。命翰林院小崔大人親自前往甘肅,授爲欽差,徹底查明此事。
這件事叫皇帝耿耿於懷,因爲按照聖懿皇太后的意思,先帝去了,爲了緬懷先帝,朝中最好停一屆的科舉,不要興師動衆爲好。
可停一屆就是三年,白白浪費的書生們的機會,皇帝明白,聖懿皇太后沒安好心,若自己真按她的說法去做,剛剛登基就會失了士子們的心。
皇帝下定決心,不但要如此舉辦秋闈,而且要考的比以往都好。
偏偏就有人不肯讓皇帝省心!
因爲宮中氣象詭譎,加上刺客一事尚未有定論,年關在即,官宦人家卻無一敢張燈結綵。
老百姓們卻不管這些,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着,礙不着他們的事兒。只要能填飽肚子,穿暖衣裳,這個朝廷就不差。
於是,城中越是寒冷,年味兒就越濃。
這一早,城門纔開,就有個小道士打扮的少年,騎着一頭雜色小毛驢,揹着個大筐,裡面有山雞,野兔,看着就覺得沉甸甸。
偏那小毛驢步伐輕盈,邊走邊吃小道士餵過去的稻草,大眼睛水汪汪的,神態十分愜意。
守城的兵丁見是個小道士,也沒多難爲。這小道士一路走一路打聽,終於在一個時辰後找到了金安街。
“這兒就是師妹家啊!”小道士仰頭看着金字黑邊大牌匾,止不住唏噓:“可真是奇怪,照理說,師妹家這麼富貴,怎麼就看中了佟鶴軒那臭小子呢?哎!”
小道士一臉無奈,翻身下了毛驢,伸出巴掌使勁兒敲在桐黑油的大門上。
門口被打的“咚咚”響,過不多時,裡面纔有人抽開小門板往外探頭,見是個其貌不揚的小道士,遂沒好氣的罵道:“快走快走,我們這裡可不佈施!”
小道士往後退了兩步,重新看看閔家大門上的匾額,這才嬉笑上前:“小哥,我找你們家大少爺。”
小廝挑剔的目光將小道士上下好一番打量:“我們大少爺也是你能見的?趕緊哪裡涼快哪裡去,別在這兒亂敲門。我們是什麼人家,說出去,小心嚇死你!”
小道士的臉色漸冷:“狗東西,趕緊去找你們大少爺去,就說四姑娘有信送來。你敢再磨磨蹭蹭,小爺踢翻這門打進去!”
“四姑娘”三個字一出,小廝頓時血往腦袋上涌,“哇呀”一聲,連滾帶爬衝回了後院。
小道士得意的一笑。甩着手裡的小驢鞭,腳尖點在地上,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兒。
也就片刻功夫,大門重新被開啓。
門檻內拄着柺杖站着的正是大少爺閔雲澤。
小道士覷着他的兩條腿,嘿嘿笑道:“大少爺一向可好?”
“勞小道長惦念,快屋裡請。”閔雲澤臉上洋着笑。心裡卻將這臭道士恨了個半死。
在山上治病那些日子,他沒少吃那師徒三人的苦頭。
尤其是這個小道士,簡直就是兩面三刀,當着四妹妹是一個模樣,揹着四妹妹又是一副嘴臉。
對他恨不得破皮抽筋,對四妹妹就一味討好獻媚。
“小道長怎麼下的山?不是說大雪封門,鬚眉山寸步難行嗎?”
小道士嗤笑道:“那要看對什麼人!於你而言嘛,自然要被困住。不過我可不同,飛檐走壁也不過就是些小把戲。上山下山如履平地。對了,師妹叫我帶來許多山貨,說是過年了,也叫你們換換口味。”
他把身後的大籮筐往地上一甩,被捆住四條腿的活兔子從裡面拋了出來。
胖兔子好無辜的看着所有人,被活捉,一路上又是顛簸,大約也知道待宰的命運不可避免。所以身子僵硬挺在地上,動也不動。三瓣嘴微張。
說時遲那時快,一抹雪白身影從後院躥了出來,倒在地上的胖兔子渾身痙攣似的抽搐,極力想躲開。
可惜腿腳都被綁着。
“肉糰子,過來!”閔雲澤高聲厲喝,雪白身影猶豫了一下。還是噠噠邁着小蹄子湊到了他身邊,賊兮兮的拿毛乎乎的小臉往閔雲澤的衣角上蹭。
小道士兩眼放綠光:“這就是師妹口中的肉糰子吧!哎呀,師妹說了,要我一併把它帶走呢!”
說着就要上手去撈。
肉糰子也算是身手矯健的,可惜。在小道士面前根本逃遁不出去。就見它圓滾滾的身子被高高拎起,四隻小蹄子玩命兒的踢。
“快放下來!”紫英不知幾時走進前院,不悅的從小道士手中搶過委屈至極的肉糰子,冷淡的瞥了一眼:“大太太要見道長,請隨我來吧!”
小道士尷尬的搖搖手,把地上的活兔一股腦兒又扔進揹簍中,扛着緊跟上去。
彼時,大太太聽說鬚眉山上來了客人,心裡那面迫切。見了小道士,先是一番客氣,便迫不及待問起了芳菲在山中的歲月。
“師妹一切都好。”小道士從懷裡取出信箋:“這是她叫我帶給夫人的。如今山上積雪封路,師傅說,等明年開春便打發師妹回來探親。”
大太太又驚又喜:“果真能如此?”
“自然,我師傅說話,一言九鼎。不過......還要看師妹的功課如何!”小道士又從揹簍中取出了藥丸:“這是師傅爲大少爺研製的新藥,我師妹出力頗多。還有師妹爲夫人你熬的美顏膏,不知糟蹋了山上多少好藥材。零零碎碎這些我也叫不上名字,不過信中都有用法。”
瞬間的功夫,桌子上就擺滿了瓶瓶罐罐。
大太太心裡又暖又酸,“道長先別忙,我們家四姑娘眼下究竟好還是不好?只說三年學藝,三年後呢?幾時放她回家?”
小道士嬉笑道:“我師傅可看重師妹了,原避着我們的東西也都交了她。如今夫人想叫師妹回來,要我說,不是好事,反而是壞事。這多少人盼着和我師傅學藝,師妹是天大的造化!”
“造化也好,幸運也罷。”大太太委婉道:“她終究是個女孩子,長久住在山上,已經傳出了許多閒言閒語。我就怕,長此以往,別人對四丫頭的非議越來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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