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銀秋倒是不介意被他們母子倆無視,反正相看兩厭呢。但不代表万俟晏可以放任不管,他在陸氏即將開口之時沉聲道:“左相夫人和令公子眼睛是否需要叫大夫來診治?我的世子妃雖然嬌小可愛,這麼近的距離你們應該都看的見。”
沈銀秋默默的看了不怒自威的万俟晏,哎呀最喜歡他用這種冷靜的調調說話了,聲音不大卻讓人心一緊,不容忽視。
張氏和沈金軒都沉默了一下,張氏怕的是長公主,而世子常年沒有在外面露面過,更不是長公主的親兒子,她的語氣並沒有多恭敬,更別提此時她的寶貝女兒還生死不明,什麼世子世子妃,不過就是一對被放棄的可憐蟲罷了。
果然,沈銀秋見她一副她女兒出了事,她有理的樣子就要開腔回話,可惜沈金軒忽然用手拍着她的背,狀似撫慰其實在提醒道:“娘,我們擔心妹妹心裡焦急也不能失了禮數,是我們的不對,先給陸夫人世子和世子妃行禮吧,禮數不能廢。”
張氏被沈金軒帶着行禮,陸氏的神色看向沈金軒的時候溫和了些,有讚賞有慈愛,看的沈銀秋在此評估沈金軒的戰力,他丫的到底是多會討人歡心?
他們接着給世子和世子妃行禮,挑不出錯處,不知道是擔心沈金秋還是什麼,並不想在別的事情上耽擱時間。
万俟晏看起來像是有點滿意了。
張氏說多錯多,這回又有沈銀秋和万俟晏在場,沈金軒便暗暗用力提醒張氏執行來時說好的,別說話,着急的話哭出來就好,這種時候就需要多哭哭才能佔據道德最高點。
張氏急的抽抽搭搭的,哭的還挺好看,一看就是沒有認真哭,倒是沈金軒問陸氏道:“還請陸夫人讓我和我娘去看看金秋,她身體哪兒不舒服?”
是的,陸氏讓下人去請張氏他們來的時候,用了沈金秋身子不適,想見見母親和兄長的理由,並沒有明說沈金秋遊湖落水並且滑胎的事。
眼看着他們着急,陸氏也沒有隱瞞,領着他們去後院道:“你們都隨我來,這件事三家人都在,看完金秋都好好的說清楚,該負責的一個都逃不掉!”
沈銀秋:“……”爲什麼她們放狠話的時候總是那麼習慣盯着她呢?
陸氏都走了七八步了,沈銀秋和万俟晏還站在原地,兩人對視,沈銀秋無聲做着口型道:“我們也要去看看嗎?”
万俟晏給了她一個可去可不去的眼神。
沈銀秋輕哼了一聲,拉着他遠遠跟上去,她也想知道沈金秋情況怎麼樣了,湖水應該很冷,但她凍的時間也不長,因爲她被提上船後就被丫鬟婆子帶下去換了衣裳。
万俟晏低聲跟她道:“去到我也不會進去,你帶着萬童進去看看,別離他們太近。”
“知道了。”沈銀秋微微頜首。
到了院子,万俟晏留在庭院外,沈銀秋帶着萬童跟在她們身後進去,屋子有股不怎麼濃郁的中藥味,四個丫鬟分別守在牀塌的兩邊,張氏一看見躺在牀榻上,面色慘白毫無血色的沈金秋就嗷的撲了上去。
“我的女兒!你怎麼了!醒醒,是娘來了娘在這裡!”張氏嚎的很難聽,眼淚貼着臉頰簌簌往下流。看起來難過的很真切。
沈銀秋並沒有站很近,只在五六步外站着,能看見沈金秋,看起來情況確實不怎麼妙,至今都還昏迷着沒醒。
沈金軒皺緊了眉頭,他沒有跟張氏那樣放開了哭,但他是憤怒的!自家好好的妹妹嫁進陸家,過的不開心不說,如今還不明生死的昏迷着,這讓他這個做哥哥如何不生氣?之前金秋就曾經跟他說過,在將軍府的規矩很多,陸氏不好相與,他也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氣逼急了並不是平時看到的那般溫婉,便支招讓她收買身邊的人心,摸清陸氏的喜好賣個乖。
可這才幾天?!
他僅存的理智告訴自己,他現在在陸家,面前的是陸家主母,金秋以後還要在這裡過日子,語氣不能太惡劣,幾番隱忍下,他才用最爲平靜的聲音開口問道,“陸夫人,還請你告之,我妹妹生了什麼病?大夫呢?”
饒是如此,沈銀秋也察覺到了他的火氣,如果被他知道沈金秋成爲這個樣子跟她能扯上那麼一丁點關係的話,她覺得,沈金軒這回要對她發大脾氣。
陸氏瞥了沈銀秋一眼,添油加醋扭曲事實的把沈金秋落水原因說了一遍,沈銀秋聽着都有些茫然了,這言辭鑿鑿的,她要是還沒睡醒指不定就信了陸氏所言。
總結完就一句話,沈金秋和沈銀秋在遊船上遇見,兩姐妹互相看不順眼不是藏着的事了,鬥嘴斗的一來二去,就起了爭執,沈銀秋把沈金秋推下湖了!
沈金軒忽然瞥向她,飽含惡意,又問陸氏道:“陸夫人,家妹如今的情況,大夫怎麼說,需要什麼藥材您儘管說。”
陸氏府中多的是名貴藥材,對此她搖了搖手,“金秋此回傷了身子,日後恐難再孕。我這邊會一直傳大夫給她調理,如果還是不行的話,只能從妾室那裡抱過來給她養了。”
這對張氏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她連哭都忘了,張着下巴,片刻才尖聲叫道,“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的女兒?沒有了孩子金秋下半生該怎麼辦!妾室的能跟她自己的骨肉比嗎?”
眼看張氏又要胡攪蠻纏了,沈金軒低聲喊了她一下,語氣有些重。張氏淚眼模糊的看了自家兒子一眼,不用細看就知道他在生氣,她心疼女兒也心疼兒子,兒子不讓她說,她撲在沈金秋的被子上,繼續流淚。
“陸夫人,謝謝您。”他道謝不是沒有道理的,七出之罪中不能生育就足以讓陸家光明正大的休了沈金秋。
陸夫人方纔那般說,着實是已經算的上是寬厚了,不放棄調養金秋的身子到最後迫不得已還能過繼一個孩子到沈金秋的名下。
如果讓他娘在陸氏面前繼續嚎的話,任誰的心情都不愉快。但他也知道陸氏肯這麼寬容的理由少不了是維護左相家和將軍府的關係。如果哪天左相府沒落了,金秋的下場……他頓時不敢往下想!
陸氏聽見張氏反駁的時候,心情確實是不愉快,火氣還沒有蓄起來,就被沈金軒誠懇的道謝給澆滅了,她就知道沈金軒是個明事理的。
“金秋一時半會也醒不來,我們先出去吧。”陸氏說着掃了一眼還在哭的張氏,雖然同爲母親明白心疼女兒的感受,但身爲一家主母只會哭也太沒用了,張氏前些日子傳出來的謠言都不怎麼好聽,之前還不信,現在有點信了。
沈銀秋和萬童猶如一個旁觀者,看着他們彎彎裡來,彎彎裡去,幸好都聽的懂是什麼意思。
他們談妥以後,沈金軒拉起還在哭的張氏,自己俯身摸了摸沈金秋的額頭,臉上滿是心疼。
沈銀秋藉機,先他們一步悄悄的離開了廂房,她還抽空打量了一圈屋子,老實說這裡完全是沈金秋一個人的房間,竟沒有發現任何的男子物品。當然她的意思不是想要捉姦。而是跟她住的長安院對比,少了很多夫妻生活痕跡。
她在長安院的屋裡,隨處可見她和万俟晏的物品,可能兩者的區別在於,她擺放的亂七八糟中,而万俟晏的總是井然有序,偶爾她又不喜歡他碰她的東西,所以就會變成一堆亂糟糟的東西中擺放着幾件特別整潔的物什,將周圍淪爲陪襯。
沈銀秋神遊天外的從廂房裡出來,萬童特別佩服她的鎮定,義正言辭的說沈金秋和她落水沒有關係,被懷疑也面不改色,連她都差點動搖了,相信沈金秋落水和她們無關。
如今看見沈金秋虛弱的躺在牀上,她也沒有什麼感想,畢竟她的手上沾了不少的人命,沈金秋沒死,不能生育也算撿回一條命了,對方可是抱着害死她們少夫人的心呢!換做以前她一定手起刀落把她給咔擦掉。
万俟晏還站在原地,看起來似乎一步都不曾走動過,沈銀秋剛走出房門,他就若有所感的擡首,微微一笑道:“比我預算的出來晚一些。”
沈銀秋出來就見他朝自己笑,晴朗的日.光線對他很偏愛,哪怕周圍沒什麼雅物美景,也將他襯得如同謫仙一般,顏如玉,冠無雙,笑如初陽,動她魄驚她心,她蹭蹭的小跑着撲上去,“哎呀,不小心摔倒了。”
萬童:“……”我是不是該遮遮眼睛??
万俟晏穩穩的接住她,但並沒有讓她起來,而是配合的問:“哦不小心摔倒了啊,需要我親親才能起來嗎?”
“哈?”沈銀秋猛地站直了身子,這話莫名的熟悉,但很快就被她拋在腦後,“你學壞了你知道嗎!”
“嗯,見你經常看話本,抽空的時候拿過來翻了翻。”万俟晏看着她,一切盡在不言中。
沈銀秋的眼神飄忽,怪不得她說怎麼那麼熟悉!合着話本里面的臺詞……她嗯嗯兩聲敷衍,然後道:“沈金軒和張氏情緒很激動,我估摸等下他會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