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爲這事!
十一娘鬆了口氣。
看得出來,鳳卿缺乏安全感。如果身邊有個熟悉的人陪着一塊去西山,可能更容易接受一些。不過,想到徐令宜最終還是要把孩子送回老家的,想到最終這個孩子還是會失望……她眼底飛快閃過一絲黯然。
“侯爺太客氣了。反正冬青閒着無事,能陪着鳳卿去西山,還能出去走動走動。高興還來不得,哪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
“畢竟是你身邊的人。”徐令宜笑道,“又到了過年,正是忙的時候。”說着,臉色微有不虞,“等五弟妹生了就好了。”
是指屬相迴避的事吧!
十一娘知道他一向不以爲然。她也不以爲然。不過,這其中涉及到太夫人和五夫人,她還是少發表意見爲妙。
她寬慰了徐令宜幾句,臨波進來:“侯爺,王勵王大人身邊的幕僚侯先生領了個陌生人過來,說是有重要的事要面見您。白總管看着那人雖然面生,但穿着打扮、談吐氣質不同尋常。讓我來問問您的意思。”
徐令宜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沉吟道:“既然是侯先生……領他到花廳去。”
臨波應聲而去。
十一娘知道他要去見客,忙起身送他出門。
走到門口,徐令宜腳步一頓,望着十一娘遲疑了片刻,道:“天色不早了,那羊腸小路不好走,你也早些回去吧!”
這是關心吧!
十一娘微微地笑着曲膝應了一聲“是”:“侯爺也小心點。”
徐令宜點頭,由臨波陪着去了外院的花廳。
大家都鬆了口氣。
濱菊更是快言快語地道:“還好侯爺沒有追究……”
十一娘卻想着鳳卿的事。
既然要把鳳卿送到西山去,應該提前跟他說一聲纔是。要不然,孩子懵懵懂懂,只知道自己被大人丟來丟去,會更沒有安全感。
她先把徐令宜的決定告訴了冬青:“……過兩天把孩子送到西山去,你跟着過去照顧幾天。”
冬青有些吃驚,但轉念一想也能明白。自己因爲要避着五夫人一直關在屋裡,就是去了西山也沒有人會注意。不像別的丫鬟,快過年了,突然少個人,不免會有人問起來,把事情越弄越複雜。她立刻曲膝應“是”,道:“夫人放心,我會好好帶着鳳卿少爺的。”
十一娘點頭,又去商量鳳卿:“鳳卿,你要好好聽冬青的話。”她指了指冬青,“過兩天,冬青陪你去西山住幾天。那裡還有個大姐姐,一個很漂亮的伯母。”
鳳卿黑潤的眸子定定地望了十一娘半晌,突然道:“我聽話。”
聲音如黃鶯初啼,婉轉悅耳。
大家都呆住。
一是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話,二是沒想到他的聲音這麼好聽。
十一娘又是酸楚,又是苦澀。
這聲音,應該是遺傳自他的生母吧!
如果是徐令宜的孩子,自己還可以做主。偏偏是五爺的孩子,又有丹陽縣主這樣的郡主嫡母……
她心中大憐,愛撫着他的頭。
“鳳卿。要過年了。”十一娘半蹲着笑問他,“你知不知道過年是什麼?”
他點頭:“過年要放爆竹。”聲音十分動聽。
十一娘見他比同齡的孩子懂事,聲音更是溫和:“家裡很多事,我們都沒有時間照顧你。所以讓冬青姐姐和你一起去西山照顧你。這樣,我們才能安心做其他事啊!”
“我聽話。”他眼巴巴地望着十一娘,“我不到處亂跑。”
十一娘泫然欲泣。
“你既然聽話,那就要聽我的安排,過幾天去西山啊!”她只能選擇忽略他後面一句話,“西山還有個大姐姐!”
“我不要大姐姐。”他突然跳起來,“我不去西山。”說完,拔腿往臥室跑。
十一娘一把抱住他:“鳳聊,你答應過我,要聽我話的。”
他抿着嘴,盯着十一娘不說話。
十一娘心中輕嘆,卻不敢迴避,和他對視。
過了好一會,鳳卿嘴一撇,聳拉下了眼瞼。
“鳳卿是個乖孩子。”見他妥協,十一娘立刻獎勵似地拍着他的背,“到時候我讓冬青帶很多好吃的東西你帶到西山去。還讓大姐姐陪你院子裡玩。西山比這裡大多了,有很多很好玩的地方……”她低聲安慰了鳳卿半晌,鳳卿的情緒才慢慢平靜下來。
十一娘拿了點心給他吃,餵了茶給他喝,又細細地囑咐了冬青一通,這才和琥珀、竺香回了自己的院子。
走到門口,碰到徐令宜。
他面如寒霜,看見十一娘,微微頜首:“這個時候纔回來。怎麼?那孩子又鬧騰了?”聲音隱隱含着不悅。
十一娘不知道他去見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看到他心情不好,笑道:“孩子挺聽話的。沒有鬧騰。是我。聽說您要把他送到西山去,想着總要跟那孩子說一聲纔是。免得到時候孩子不明白,心中擔心害怕。”
“三歲大的孩子,知道些什麼?”徐令宜不以爲然地進了屋。
十一娘忙朝着琥珀、竺香使了個眼色,讓她們小心行事,然後跟着徐令宜進了屋。
服侍他在內室臨窗的大炕上坐下,十一娘在他對面坐下,琥珀和竺香分別給兩人上了茶,躡手躡腳地退下。
徐令宜的脾氣就上來了。
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小五做的破事……”然後滿臉怒氣地望着十一娘,“你知道買孩子的是誰嗎?是區家的人?”說着,困獸似的揹着手在屋裡大步來回走着。
十一娘微微有些吃驚。
她以爲是楊家的人!
看到徐令宜去了都不怕,有這樣膽色的人家整個大周沒幾戶。卻沒有想到,竟然是區家的人!
“侯爺,您息怒。”十一娘此刻也只能將好話勸他,“好在是孩子找回來了。沒出什麼大事。”
“什麼叫做沒事!”徐令宜聽着身子頓住,望着十一娘自嘲地冷笑:“你可知道來給我報信的是誰?是王家的人。王九保的人。”
十一娘微微有些吃驚。
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道理。
最瞭解你的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敵人。
區家的舉動,他們一定比別人更清楚。
現在王九保有事求徐令宜。如果能幫着徐令宜解決爲難之事,一來展示了他們的實力,二來與徐家拉近了距離。
震怒的徐令宜手指敲在炕桌上“咚咚”如鼓。
“你知道區家想幹什麼?想把孩子買回去給個好男風的長輩養着。長到十三、四歲再帶到燕京來……”
十一娘再也難掩自己的震驚:“怎麼能這樣!”
她以爲,失去了家族庇護,只有女孩子纔會如花碾落……
又想到王家和區家是世敵。不由道:“這是誰說的?”
她怕王家藉機栽贓嫁禍!
“王家的人把人證物證都給我送來了。”徐令宜面色陰沉,“隨侍處的人也查問清楚了。”
十一娘只覺得心裡堵得慌。
政治,真是世界上最骯髒的東西。
不過因爲長了一雙和徐令宜一模一樣的鳳眼。
如果當時五爺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徐令宜,如果徐令宜放手不管或是遲去一步,如果沒有一時氣憤把孩子帶回府……那麼多的如果,只要一個沒有銜接好,那個叫鳳卿的孩子的命運就會是另一番景象。
她覺得眼睛微刺。
鳳卿,沒有享受徐家人的權利卻要承擔徐家人的責任。
“侯爺,如果把鳳卿放在西山,安不安全?”她想到區家的人連五皇子都敢下手,又想到區家是將門之家……
徐令宜眉宇間有凜冽之色:“西山別院安置了一些退伍的人。王家也有眼線盯着區家的人。他們要是敢去,定叫他有去無回!”
有去無回有什麼用。
那裡還住着二夫人和貞姐兒,再加上鳳聊,全是些婦孺幼童……
十一娘不由拉了徐令宜的衣袖:“侯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王家和我們家畢竟不熟……”
“你知不知道投名狀?”徐令宜看着妻子臉色發白,知道她是害怕了。笑着拍了拍她緊纂着自己衣袖的手:“他想讓我幫着出面說服皇親宗室裡的人支持開海禁,就得拿出讓我信服的實力來。如果僅是些鬼鬼祟祟的手段,開海禁的事,不提也罷。”
兩人想到了一塊去了,可這並不能消除十一孃的擔心。
因爲區家的那個計劃對徐家太有殺傷力……她怕區家不會就這樣輕易地放棄。
可話已至此,她不便多說。只好勉強地朝着徐令宜笑了笑。
徐令宜見自己的勸慰並沒有讓妻子安心,想到她聰明伶俐不同一般的女子,索性道:“西山別院那邊,有地道和地窖。除非皇上派了禁衛軍攻打,不然,固若金湯。二嫂也是知道的。你不用擔心。”
十一娘眼底閃過一絲愕然。
沒想到西山別院另有乾坤。
徐令宜以爲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頭:“這下安心了!”
自己應該學着更相信徐令宜纔是。
十一娘大方地道歉:“是妾身胡思亂想了!”
徐令宜心情大好,笑着拉了她的手:“走,我們去太夫人那裡吃飯去!”
十一娘不好掃了他的興,任他拉到廳堂門才摔開了手。
徐令宜也不怒,笑着朝她眨了眨眼睛,然後臉一沉,神色肅然地昂首走了出去。
十一娘鬆了口氣。
想到那次他一面一本正經地和太夫人說着,一面在背後玩弄着自己的手……還有那次大白天的……還真怕他抱着好玩的心態拉着自己去太夫人院子裡——只怕明天整個府裡的人都會知道,一頂“狐媚”的帽子也會從天而降落在她的腦袋上。
今天只有一章……狀態不好。容我調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