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叫了春末和夏依進來。
兩人去淨房服侍徐令宜沐浴,十一娘把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都收好,然後換了褻衣坐到牀上等徐令宜。
好了過一會,徐令宜頭髮微溼地走了出來,拉了一牀被子,倒頭就躺在了牀上:“快睡吧!明天一早還要去宮裡謝恩!”
到宮裡謝恩?
十一娘吃了一驚,但想到今天收了那麼多的禮物,好像也應該去道聲謝。
她“嗯”了一聲,見徐令宜已側身躺下。
望着他留給自己的半邊牀,十一娘長長吁了一口氣。
至少不是個唯我獨尊的人……
她安排冬青在東次間值夜,待春末和夏依收拾好淨房後,躡手躡腳地走到了牀邊。
一個完全陌生的男子,睡在一張牀上,共渡一夜……
十一娘不免有幾分猶豫。
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念頭閃過,目光就落在了那個人的身上。
他背對着她,身子微弓,一手枕着頭,一手自然垂搭在腰際,看上去睡得很沉。
她再靜下心來觀察,發現他的呼吸綿長,卻很均勻。
真的睡着了!
十一娘不由透了一口氣,人也放鬆下來。
可隨即她又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這個男人雖然陌生,但他對她卻有絕對的權力。難道他撲過來自己還能大叫不成?
念頭閃過,她的那一點點的遲疑漸漸褪去。
兩世爲人,成親意味着什麼,難道自己還不知道?既然已經嫁了過來,就如同在契約上印了手紋。這個時候再反悔,是不是遲了些?是不是惺惺作態了些?
十一娘捫心自問,心境慢慢恢復了平和。
她笑着彎腰俯身,動作輕柔地將他搭在腰際的手臂放進被子裡。然後轉身吹了燈,拉了另一牀被子,輕手輕腳地躺在了徐令宜的身邊。
黑暗中,人的聽覺和嗅覺都會比平常靈敏。
徐令宜身上散發的薄薄暖意,呼吸間溢出的淡淡酒香,讓她感覺醇香而溫暖,睡意頓生。
明天還要謝恩……可不能出錯……得養好精神……
朦朦朧朧中,有結實的手臂將她攬了過去。
十一娘一下子驚醒過來。
一雙帶着厚繭的大手已伸進了她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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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娘睜大眼,想看清楚羅帳四角都掛着些什麼樣式的香囊。
可任她再努力,還是漆黑一團。
有溫和的大手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頭。
十一娘直覺地想側臉避開那雙手,可就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讓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從來不知道,做這種事情這麼疼的……
“能不能把我的丫鬟叫進來?”她小聲地徵求徐令宜的同意。
徐令宜的身體明顯地僵了僵。
十一娘沒有心情去照顧其他人的心情。
剛纔的經驗真是太糟糕。
一個沒有辦法放鬆,一個好像爲了完成一樁任務似地急切……
半晌,徐令宜都沒有做聲。
算了!那就等天亮了再說……
十一娘思忖着,徐令宜卻窸窸窣窣地坐了起來。
“我去把你的丫鬟叫進來!”
“謝謝!”十一娘輕聲地道。
不一會,冬青緊張地跑了過來:“小姐,不,夫人,您怎麼了?”
“給我打水,我洗個澡,然後換件衣裳。”
冬青吃驚地望着她。
十一孃的耐性告罄:“難道不行?”
“不,不,不。”冬青表情慌張,“我馬上去給您倒水!”
屋子亮起來。
十一娘在木桶裡泡了半天,身體才漸漸鬆懈下來。
等她穿好衣裳重新回到內室,徐令宜坐在牀邊等她。
“睡吧!”他語氣淡淡的,“明天還要早起。”
十一娘發現被褥都換了。
她點了點頭,鑽進了還散發着淡淡***香味的被子裡。
後來,十一娘做了個夢。
她夢見自己被一個巨人追殺,她人小腿短,沒跑幾步就被追上了……任她如何求饒那巨人都不願意放過她,然後張開血盆大嘴把她一口吞了下去。
十一娘被驚醒時滿身大汗。
身邊的徐令宜倒是機警,立刻問她:“怎麼了?”
“沒事!”她長長地吁了口氣,“被子太厚了!”
徐令宜什麼也沒說,起身去叫了冬青來服侍她。
又能怎樣呢?
十一娘苦笑,重新打水擦了身子,換了件衣裳重新躺下再睡。
只是再也無法入眠,支着耳朵聽着外面傳來丫鬟們起牀鋪被洗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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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媽媽從內室出來,笑容無法掩飾地洋溢在眼角眉梢。
她曲膝給徐令宜和十一娘行禮:“恭喜侯爺,夫人!”
徐令宜點了點頭,十一娘則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瞼。
杜媽**笑容就更深了,將昨晚鋪在牀上的白綾收在雕紅漆的匣子裡。然後讓廚房送了蓮子羹來。
徐令宜和十一娘吃了蓮子羹,徐令宜就被杜媽媽“請”到了堂屋,全福夫人給十一娘開臉,然後梳了婦人妝的圓髻,插了徐家下定送去的如意金簪。
杜媽媽望着眉目玲瓏的十一娘笑到了眼睛深處:“我們去給太夫人問安去。”
十一娘由丫鬟簇擁着,跟在徐令宜身後去了太夫人那裡。
三夫人正服侍着太夫人喝茶,看見十一娘,忙笑着迎了出來:“說你們要先去宮裡謝恩,下午再認親?”
“是啊!”十一娘笑着點了點頭。
三夫人眼中就露出豔羨的目光:“那還是早點啓程吧?免得耽擱了下午認親。”
十一娘微微地笑。
就看見杜媽媽將那雕紅漆的匣子交給了太夫人,然後低聲在太夫人耳邊說了幾句,太夫人的目光就停留在了徐令宜和十一娘身上,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
徐令宜和十一娘上前給太夫人問安——因是第一次,又是新婚的第二天,兩人恭敬地給太夫人磕了三個頭。
“快起來,快起來!”太夫人滿臉是笑,然後拿了一個雕紅漆花鳥匣子給十一娘做見面禮,“以前的一些首飾,你拿去戴吧!”
因是用匣子裝着的,十一娘也不知道里面都裝了些什麼,笑着道謝收了。
太夫人笑着讓杜媽媽送他們出了門:“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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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娘跟着徐令宜拐進一坐南朝北的角門,去了昨天他們接聖旨的院子,繞過七間的廳堂,直接到了外院的儀門,然後登車去了皇宮。
皇上還在早朝,他們先去了太后的慈寧宮。
太后看上去不過三十四、五歲的樣子,白白胖胖,相貌十分普通,如果不是眉宇間流露出來的那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估計丟到西門大街去,別人肯定以爲她是哪家的老媽子。
十一娘不免對她的形象小小地吃驚了一下。
徐令宜恭敬地向太后表達了謝意。太后卻對着十一娘長篇大論地說了一通類似於“婦不賢則無以事夫,婦不事夫則義理墜廢”的話。
十一娘垂手恭立,聽着她的教訓,不停地暗自在心裡告誡自己,一定要看上去恭順卑謙,免得惹了太后的眼。
正說着,有宮女來稟道:“皇后娘娘來了!”
太后這纔打住了話,笑着對徐令宜道:“正好,你們也不用特意去皇后那裡了。”
皇后看上去和徐令宜差不多的年紀,中等身材,曲線玲瓏,有一雙和徐令宜一樣既大且長的鳳眼,笑容很甜美,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沒有想像中的高傲,反而感覺很親切、隨和。
給太后問過安後,她笑望着十一娘:“這位就是新娘子了。”聲音清脆。
徐令宜恭敬地應了聲“是”。
皇后就笑道:“也難爲你們,一大早就來宮裡謝恩。”
太后笑道:“這既是皇家的體面,也是徐家的體面。”
皇后就笑着應了一聲“是”。
徐令宜就感念起皇上賜的那十傾地來,然後話題漸漸轉到了太后的弟弟壽昌伯那裡去了:“……定窯的東西雖然好,可價錢也貴,不是一般人家用的起的,又早已自成流派,打進去不容易。我看還不如就在景德鎮找個地方開窯,成本低,來的也快。”
壽昌伯做內府的瓷器生意。
太后果然很感興趣:“……你仔細說給我聽聽!”
徐令宜就談起這段時間海運生意來。說怎樣低買高賣,怎樣僱船跑海,怎樣擔保入股……把太后聽得一怔一怔的,直問徐令宜是不是也在做海運生意。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徐令宜笑道,“我在西北呆的時間長了,颳風下雨的膝蓋就疼。太醫說有足痹之症,得好好養幾年。所以到處問問,看有沒有什麼事能消磨消磨日子。”
十一娘就若有所思地望了徐令宜一眼。
太后卻是正色地點頭:“你這些年東征西討的,也是要休息幾年了。”
正說着,皇上下了早朝過來。
十一娘就隨着慈寧宮的女官迴避到了偏殿。
有人偷偷窺視她。還小聲嘀咕:“……看見沒,永平侯的繼妻……”
“年紀好小……”
十一娘神色自若地坐在那裡任人打量。
大約過了一柱香的功夫,有女官來領她回到太后那裡:“……皇上走了。”
皇后也跟着皇上走了。
徐令宜和十一娘小坐了一會,陪着太后說了幾句閒話,藉口快到晌午,告退出宮回了荷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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