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當宋卿芸回到花湖坊時,都是傍晚時分,讓她想躲開門口的那些鶯鶯燕燕都有些困難,於是宋卿芸心裡暗自感嘆,只要還未離開花湖坊,無論出去辦何事,都要在傍晚之前回房。
也不知翊女究竟和溫如玉說了什麼,溫如玉確實沒來找她,就連她回到花湖坊,也沒人和她說溫如玉有留話給她,也就樂得自在的回房了。
不想宋卿芸前腳才關上房門,身後便傳來敲門聲。她愣了愣,轉身打開門,一個穿着還算不錯的少年朝她躬了躬身,然後道:“宋姑娘,我們家王爺有請。”
宋卿芸的第一反應便是夏逸寒,想起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肩膀又緊繃起來,這人到底有完沒完,每晚都要折騰她一下,讓她本來輕愉的心情變得低沉起來。
少年把宋卿芸帶到廂房門口後,便做了個請的手勢,卻絲毫沒有離去的樣子,宋卿芸不禁瞭然。難怪昨晚夏逸寒和她獨處時敢那樣說話,原來是暗地裡有人替他把風,不過想來也是,他能派人跟蹤自己,這點細節怎會不做好,可是一想到夏逸寒派人跟蹤她,宋卿芸的心情又是一低,也就不敲門,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待門關上後,夏逸寒那琅琅如玉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怎的進門也不先知會聲,可惜了這好酒啊。”
宋卿芸一進來,便看見夏逸寒坐在一旁,用手輕抖着華麗的袍子,一臉意外的樣子,到真像是她進來嚇了他一般,面上淡淡道:“不知王爺叫卿芸來所爲何事?”
夏逸寒動作一頓,擡眸看向宋卿芸,微笑道:“卿芸一定要用這麼客套的語氣說話嗎?”
“尊卑有別,卿芸不敢忘。”
夏逸寒微微眯眼,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宋卿芸的面前。
有了昨日的教訓,宋卿芸在看到夏逸寒離自己不到一個胳膊的距離時,便閃了開,奈何她完全低估了夏逸寒的武功。
就在她閃開的同時,夏逸寒衣帶輕動,宋卿芸只看見他略帶勾起的脣角,然後就被夏逸寒攬到了懷中,他垂下頭去,輕笑道:“我喜歡會反抗的,越是反抗,我越喜歡。”
宋卿芸的臉色已經黑到極致了,冷冷道:“看來欲擒故縱這招對你很有效果。”
“我就喜歡你這樣說話。”低沉渾厚的聲音在宋卿芸的耳邊響起,聽起來有些魅惑人心。
宋卿芸頗爲不自在,皺眉道:“可我喜歡公私嚴明。”
“你認爲我公私不分?”
宋卿芸感覺到腰上的手環得更緊,讓她反射性的想掙脫夏逸寒的懷抱,結果忘記了右手的傷,扯動起來,驀地好看的柳眉都皺在了一起,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夏逸寒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微微減輕力道,原以爲是自己弄疼了她,眼眸一瞥,竟看見宋卿芸抵着自己胸口的右手腕上包紮了紗布,嘴角的笑容淡去,“怎麼受傷了?”
宋卿芸見夏逸寒鬆開了些懷抱,忙脫開他的懷抱往後退了幾步,然後定了定神道:“一點小傷,能換得進者樓府也值了。”
聽到宋卿芸提及者樓府,夏逸寒眼眸一斂,看向宋卿芸的目光中多了分耐人尋味的意味,語氣有絲不確定,“你……進去了?”
“是。”扎釘截鐵的不容置疑的語氣。
夏逸寒微微一愣,然後和煦一笑,“看來我是撿了一個寶了。”
宋卿芸淡淡地瞄了他一眼,道:“王爺。”
聽到宋卿芸叫他王爺,夏逸寒挑眉,等她接下去的話。
“我並不是要說王爺公私不分,但我想強調一點,於公,你是王爺,我是宋府三小姐,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男女有別,我們都不該走得太近,我既然以讓王爺爲我澄清名節爲利益條件,想必王爺也知道我不想再多攤一趟混水,所以請王爺以後莫要太經常喚我來廂房;而於私,我們是合作的關係,既是互惠利益身份也自然平等,就該尊重各自的習慣,昨晚我已經說過了,我不喜歡別人對我動手動腳,所以還請王爺不要像方纔那樣。”
夏逸寒聽完後,凝神看了宋卿芸許久,就在宋卿芸快撐不住這灼灼的目光時,夏逸寒忽然微微笑了起來,“那便依你吧。”
“多謝王爺。”
“今日你去者樓府,可遇見絕塵公子?”
見夏逸寒主動說起正事,宋卿芸輕舒了口氣,道:“看見了。”
“事情辦的如何?”
“王爺既然把事情交給我去做,便當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十日之後王爺靜候佳音便是。”宋卿芸話鋒一轉,淡笑道:“況且王爺也有派人跟着我,又何須我一一回報。”
夏逸寒輕笑一聲。“者樓府中的人個個底子不差,爲了不打草驚蛇,我的人不會進去。”
這話讓宋卿芸沒由來的有些愉悅,言下之意是夏逸寒的眼線對於她在者樓府中的一切都不清楚,宋卿芸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光彩,很快隱沒於眉梢間。
“既然這樣,就請王爺相信我。”宋卿芸對上夏逸寒深邃的眼眸,並不退縮,“把派來跟着我的人撤回。”
“給我一個理由。”
“互惠互利,講究的是互相尊重和互相信任。”
夏逸寒仔細的盯着宋卿芸良久,突然冒出一句話來,“你……當真是宋卿芸?”
宋卿芸心裡倏的咯噔了一下,壓下內心的波瀾起伏,扯出一個笑容道:“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連王爺也覺得我不配是宋府三小姐嗎?”
“在我的眼中沒有嫡庶之分,也沒有瞧不起地位低下的人,何謂配不配?自古只有人品低劣,心性歹毒之人才讓我厭惡。你也別總這樣想自己,人貴自重。”
人貴自重……不知怎麼,宋卿芸在心中默唸着這四個字,再擡眸覺得夏逸寒似乎比她心中所想要好一些。
“我只是覺得憑你的才智,怎麼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夏逸寒說完,自己心中不免微微一怔,他從不關心別人的事情,也懶得把心思花在大事以外的閒瑣之事上,可是面對宋卿芸,他竟多了份好奇,她如他所言,宛如謎霧。
“過去是我太傻,總以爲一味的忍讓可以讓他們接受我,接受我娘,可是事實證明我不犯人人卻犯我,甚至把我打入青樓,還想取我性命,我可以容忍一切,但唯獨要想我死於非命,我便斷不能再忍了。”
“你不怕我撤掉人後他們再對你下手?”
宋卿芸頓住了,她的確怕,但是就因怕讓夏逸寒一直派人跟着她,她着實是不自在,何況經過何郡進衙門一事,她想那些想要取她性命的人也會消停一陣子。
於是對着夏逸寒低眉道:“王爺放心,我自有分寸,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第二次。”
夏逸寒想了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