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由的,已經踏出龍庭閣的納蘭娉婷,在這時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冷顫。
心頭生出一股說不出來的浮躁,而究其原因,正是因爲昨晚秦寂逍借酒裝瘋時,突然問出來的那個問題。
兩人在一起相處了也有一段日子了。
這個男人起初給她的感覺並不美好,縱然身上披着諸多華麗的外衣,也擺脫不了他殘佞可怕,七情不顧的形象。
可越是相處,便越能在他身上找到從前所沒見過的種種優點。
要說對他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可動了心又怎麼樣?
難道爲了這片刻的溫存,她就要放棄離開這裡的念頭,與他府內幾十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共享一夫麼?
現在她們都還年輕,她尚且可以利用自己的才華和美貌博君一笑。
一旦她人老株黃,再不復青春美貌時,她還能用什麼樣的資本繼續將他強留於她的身邊?
這天下美麗而又聰明的女人數不勝數,想嫁給靖南王爲妻爲妾的女人也絡繹不絕。
他的才華、氣度、容貌、學識、地位以及手中所握有的權勢,隨便哪一點,都能讓天下女子爲之臣服。
她爭不起,也不想爭,所以只能用平常心去看待這段本不該發生在她身上的感情。
正想到這裡,就見不遠處,有兩個身穿婢女服飾的丫頭正在一顆桃樹下摘桃子。
因爲她們背對着自己,所以並沒看到納蘭娉婷的身影在桃樹林外經過。
兩人低聲細語,正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八卦。
納蘭娉婷左耳聽,右耳冒,原本沒把這兩個婢女的對話記在心裡。
但當她經過兩人身後的時候,隱約聽其中一個丫頭道:“這可不是我胡說八道,而是咱們王爺確實當着吳大總管的面說過這番話。當日婉夫人被人擄走又不幸遇難的消息傳回王府的時候,王爺親口當着吳總管的面說,死掉的居然是婉夫人,這實在是太可惜了。”
另一個丫頭聽到這裡,不由驚訝道:“莫非在王爺心中,真正該死的是婷夫人?”
“不好說哦,畢竟那時婷夫人還不像今日這般得寵,在王爺心中,她也沒有半點存在的價值。而婉夫人則不同,當日她正是受寵之際,突然就這麼香消玉殞,王爺嘴上不說,心裡肯定對其難過……”
“你可不要胡說八道,如今正是婷夫人得寵之時,要是這件事不小心傳到她的耳朵裡,可仔細你這張皮。”
對方被她這麼一嚇唬,連忙止了話題,一心一意的開始摘樹上的桃子。
而無意中聽到這番對話的納蘭娉婷卻滯住了腳步,呆呆地站在原地,腦子裡不斷地回放着那兩個丫頭剛剛那番對話。
杜婉兒死了!這真是太可惜了……
太可惜了……
可如果當初死掉的是自己,秦寂逍又會發出怎樣的感慨?
那個叫納蘭娉婷的女人死掉了?噢,死就死吧!反正本王從來都沒喜歡過她,她死了,倒讓本王省了一份兒心!
想到這個答案,納蘭娉婷突然笑了。
只是笑容雖掛在她的臉上,渾身上下卻冷得發抖。
是她天真可笑,竟以爲秦寂逍那種從來都沒有心的男人,居然會對她產生什麼見鬼的愛情。
去他的吧!
愛情這玩意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可笑的存在。
永遠都記得他當初反問過自己說過的那一句話:誰配呢?
是啊,天大地大,究竟有哪個女人配得上權高勢重的靖南王呢?
想到這裡,她脣邊的笑容越擴越大,只是其間所夾雜的不是歡欣與喜悅,而是讓她倍感無奈的自嘲和諷刺。
是她逾越了,居然相信愛情這種東西會出現在秦寂逍的身上。
當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刻,她才意識到,從頭到尾,最天真呆傻的那一個,竟是自以爲聰明絕頂的她自己。
整整兩天的時間裡,秦寂逍沒再招她去龍庭閣侍寢。
這樣的結果本來沒有什麼,就連納蘭娉婷自己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兩天之後,素娥突然將一個壞消息帶進了鳳棲苑,她說,近幾日王爺一直留宿思情齋,而那裡正是宋香柔的所住之處。
整個王府大院從上到下,所有的人都知道王爺寵着鳳棲苑中的婷主子,甚至還將那世人都想得到的九龍聖王令賞給了她。
沒想到這才幾日功夫,王爺居然移情別戀,又重新寵起思情齋中的柔主子來了。
對素娥來說,這無疑等於是一場滅頂之齋。
因爲自家主子在得寵的時候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她突然失寵,豈不是無端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那些平日裡看她不順眼的,尤其是當家主母蔡嫣蓉,肯定會藉着這個機會狠狠打壓鳳棲苑裡的每一個人。
爲此,素娥嚇得膽顫心驚,而納蘭娉婷對此卻不屑一顧。
“這王府大院中每一個女子都是王爺的老婆,他想寵誰愛誰,那本是他的自由,你對此又何必大驚小怪?”
素娥哭喪着臉道:“這意義不同啊,若是其它房裡的夫人受寵還好些,可現在被王爺寵的是思情齋的柔夫人。您也知道,她和王妃關係一向匪淺,您上次在涼亭處大發神威,將那一衆人等欺負得顏面盡失,以奴婢對柔夫人的瞭解,不日之後,她必會找盡一切機會對婷主子暗下毒手。”
納蘭娉婷仰躺在自己的牀上,將頭枕在自己的交疊起來的手臂之上,兩條長腿全無形象的支了起來,她光着一隻白晳滑嫩的腳丫子,沒正經的輕輕晃動。
面對素娥的擔憂,她滿不在乎的笑了笑,“想對我下毒手,也要看看她究竟有沒有那個本事。你也別大驚小怪,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着呢,現在杞人憂天,未免操心得太早了。”
說話間,阿布已經頑皮的爬上她的腳踝,將滑溜冰涼的幼小身軀纏在她的光裸着的小腿上。
素娥見她主子並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能長嘆一口氣,自求多福去了。
見鴰噪的素娥終於離開自己的視線,納蘭娉婷才把調皮的阿布從腳踝處抓到自己的手裡。
她先是摸了摸阿布的小腦袋,
纔對它道:“那男人果然很幼稚,居然連欲擒故縱這種無聊的把戲也玩得出來。可惜啊,他找誰玩不好,偏偏找上了那個沒腦子的宋香柔,看來咱們以後的日子註定要變得更加精彩了。”
也不知阿布聽沒聽得懂她的話,纏在她手臂上的尾巴一甩一甩,輕輕擊打着她的肌膚,彷彿在用這樣單純而可愛的方式來安慰着她。
宋香柔被寵的消息沒傳出多久,這天傍晚,正準備吃晚飯的納蘭娉婷就突然接到由龍庭閣那邊傳來的命令,說王爺有要事召見於她,讓她速速動身,片刻也不能耽誤。
納蘭娉婷此時正餓着肚子,問前來傳話的人,自己可不可以把晚飯吃完再去見龍庭閣。
來傳話的人用力搖頭,說千萬不可,因爲王爺向來討厭等人,要是讓王爺等急了,他們這些當奴才的可全部都要倒大楣。
就這樣,納蘭娉婷只能餓着肚子來到龍庭閣見王駕。
結果她人是來了,可秦寂逍卻根本不在院子裡。
最讓她感到惱怒的是,在龍庭閣侍候的下人,居然沒有一個人肯告訴她,秦寂逍目前究竟人在何處。
她坐在外廳等了又等,肚子也被餓得咕咕直叫。
當她終於等得不耐煩想要離開的時候,卻被告知,沒有王爺的允許,她不準擅離龍庭閣半步。
納蘭娉婷終於怒了,厲聲對攔住她的小太監道:“既然王爺現在不在,就等他在的時候再來招我見面吧。”
那小太監被她兇巴巴的樣子嚇了一跳,可他仍舊很勇敢的擋在門口,輕聲細語道:“還請婷主子稍安勿躁,說不定王爺一會兒就回來了。”
“他到底去了哪裡?”
“呃……奴才不知!”
“那他這麼急的將我召到這裡究竟想幹嘛?”
“呃……這個奴才也不知!”
納蘭娉婷看到眼前這個架式,已經隱約猜到秦寂逍的用意了。
那個混蛋故意讓人將她叫到龍庭閣晾着她,分明就是想用這樣的方法來折磨她呢。
她心底又氣又怒,再加上沒吃晚飯肚子餓得咕咕直響,最後只能無奈道:“好吧,既然王爺一時半會兒還不回來,你們能不能隨便找點什麼吃的送來給我?”
“呃……”
那小太監仍舊是一臉爲難,輕聲道:“王爺臨走前吩咐了,他沒回來之前,不準奴才等人準備任何吃喝給婷主子。”
聽到這裡,納蘭娉婷立刻被氣得七竅生煙。
這該死的秦寂逍,居然用這麼下作的手段來玩她。
好!既然他想玩,她就陪他玩。
轉身,不顧房裡小太監和小婢女們驚訝的目光,她突然抓起桌上擺着的那套翡翠白玉杯,一把就摔到地上,砸了個粉碎。
所有的人都沒想到這婷主子居然會這樣大膽。
就算她之前再怎麼得寵,她也只不過就是王府大院中的一個妾。
身爲一個妾,就等於是王爺手中的一個玩物,一件工具,別說讓她多等片刻,就算直接取了她這條命,她還不是要乖乖受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