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關於未來

窗外簌簌飛雪下得愈發大了,幾乎能遮擋視線,眼看着蕭世子今夜是回不去了,傅絃歌倒也沒矯情,三個人就這麼圍爐煮茶,聊天說話,時間轉眼就到了午夜,汴河旁早就安置好的煙火被點燃,接連衝上了天空,在漫天飛雪之間硬是掙開了一絲流光溢彩來。

清容推開窗戶,即便是在這裡都能看見遠方一片明亮的天空,她忽然想起從前在越州時從未見過這樣的大雪,除夕夜的煙火也不像金陵看管得這樣嚴格,一入夜就稀稀落落地放了起來,鞭炮聲連城一片,整個漢中府的氣氛都熱鬧無比。

漢中府有一個巨大的廣場,堆滿了焰火,等到子時便一同點燃——就像是如今汴河旁的煙火一樣,清容第一次到傅家的時候曾經與清和一同去過那裡,那裡熙熙攘攘的全是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笑,被火光映襯出的笑容顯得格外真實。

傅絃歌不知何時站到了她旁邊,拍了一下清容的肩膀:“可惜如今身在宮中,否則我一定要去看看汴河的焰火是怎樣的,聽說金陵除夕夜汴河沿岸的酒樓價格都翻了一倍不止,卻依舊生意爆滿,不知該如何熱鬧。”

“是呀,可惜不能親眼看看。”清容嘆了一口氣,滿臉遺憾,傅絃歌卻並沒接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清容被傅絃歌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問:“郡主,怎麼了?”

“你在想清和嗎?”

“……”

本是團圓佳節,故人卻少了一個,這怎麼聽都是一件傷心事,清容不大願意在這種時候掃興,一直忍着沒表現出來,卻沒想到傅絃歌主動提起,一時無言以對。

傅絃歌卻垂下眸子,輕聲說道:“我也想她了……”

清容險些忘了,清和與傅絃歌之間的情分比她這個後來纔到傅家的人要深得多,雖說她們之間很少顧忌主僕之別,可這身份終究是存在的,以至於讓人一直忽視了這一點,認爲再怎麼情深義重也不過是一個丫鬟,卻有誰知道傅絃歌心中究竟是如何度過的呢?

清容的鼻子忽然有些發酸,她別過頭去不看傅絃歌,說道:“清和會知道的,她也在這裡。”

意念上不論怎麼強調故人依舊存在心中,卻也永遠無法改變這個人已經死去的事實,傅絃歌看向因爲鋪滿大雪而亮如白晝的庭院,“嗯”了一聲,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

蕭挽風在遠處看着這兩個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神通廣大地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酒壺,問:“越州有和屠蘇酒的習俗嗎?”

“什麼酒?”

“屠蘇酒,在南陽每年春節都會喝這種酒,據說能驅除瘟疫,我此次帶得不多,只分給你們一點。”

蕭世子小氣吧啦地到了三杯酒,想了想,又把其中一杯倒掉一大半,加了溫水進去,隨後將這一杯遞到了傅絃歌面前。

傅絃歌:“……”

“雖然是藥酒,但你可別想着借酒澆愁,就給這麼多。”

他像是個吝嗇的守財奴,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傅絃歌有些無奈地接過來,說道:“這酒有什麼忌諱嗎?”

帶有儀式感色彩的習俗大多都有一定的忌諱,蕭挽風沉吟了一下,不在乎地說道:“沒什麼好在意的,從年幼者先飲就是了。”

清容也拿過一杯酒,聽到這句話便停住了將酒杯往嘴邊送的動作,催促傅絃歌道:“那郡主要不要許個什麼願?”

蕭挽風搶先說道:“許什麼願,又不是燒香拜佛,也沒個神靈來聆聽的。”

“希望,咱們能儘快回……唔,阿韶,等所有的事情結束了,你是想回南陽還是和我回越州?”

“越州。”蕭挽風再次因爲這一句話而糊塗起來,還沒弄明白傅絃歌要做什麼,就聽見她輕柔沉靜的聲音說道:“希望咱們能儘快回越州,江河湖海,你願意與我一起去看嗎?”

“你……”

蕭挽風從未計劃過以後的事情,他在陰謀與惡意中活得太久,不敢對未來抱有過多的遐想,而傅絃歌的這句話,像是一顆小小的石子,轟然叩開了他胸中地堤壩,所有的幸運與歡喜奔涌而出,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清容早就已經說完了自己的願望,兩雙眼睛同時看着他,蕭挽風咳嗽了一聲,別開傅絃歌沉靜卻熾熱的視線。

他獨自興奮了一會兒,確認自己臉上沒露出什麼過於丟人的表情後這才轉過頭來,儘量用與平日無異的語氣說道:“耕樵漁讀,你喜歡哪個?”

清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並非是故意的,只是眼前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嬌氣,耕樵漁讀這樣的生活聽起來像極了歸隱山林的世外高人,可他們哪裡會受得了這個?頂多在鄉間置幾間屋子,拿着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有的鉅款過着“自力更生”的日子。

蕭挽風在清容毫不留情的嘲笑中找到了自己的話中的漏洞,頓時在心中罵了自己一聲,虧他還以爲自己表現得十分良好,卻沒想到早就漏了餡。

好在傅絃歌並未計較這些細節,她拉過蕭挽風的手與他站得近了一些,說道:“我喜歡那個同我漁樵耕讀的人。”

很好,蕭世子再次在傅絃歌的攻勢之下原地化成了一隻不會說話和思考的樁子,頭暈目眩得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清容簡直沒眼看她們兩,自己跑去給自己倒酒喝。

短短的一個除夕夜,過得簡直驚心動魄,明明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心情卻幾經起落,傅絃歌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寅時了,她雖然昨晚並沒有睡多久,但由於多年來規律的作息,並沒有感到什麼不適。

蕭挽風這時候已經離開了,十分細心地將她放到了牀上,就這麼蓋着被子睡了一覺,清容就比較慘了,她半邊身子趴在不遠處的美人榻上,身上只草草蓋了一條薄被,由於宿醉到現在還沒醒,幸好屋子裡一直燒着炭火,應該是蕭挽風走之前加上的。

傅絃歌試探了一下清容的脈搏,沒發現什麼大問題這才放下心來。

蕭挽風雖然看上去十分大大咧咧,心思卻是十分細膩的,他明顯是將此處收拾完了才離開,完全看不出第三個人存在過的痕跡,傅絃歌推搡了清容幾下,讓她回去休息,這才推開門招過幾個一大早就在屋子外等候的宮女進來給她梳妝打扮。

見到有小宮女慌慌張張地從外面跑過去,身後跟着一個太醫,傅絃歌有些疑惑,問:“這大年初一的,太醫院沒休沐?”

“回郡主,太醫院即便是過年也是有當值太醫的。”那宮女沒聽出傅絃歌的言外之意,一板一眼地說道:“這位太醫是過來看九皇子的,昨日夜間的雪太大了,九皇子的寢宮塌了一角,一大早地就驚動了太后娘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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